黄国武是一个能敏感地意识到自己所在的生存空间发生巨大变异的水墨画家。因此,他的艺术为我们提供的是这样一个案例:他要表现他作为一个当代人的所见、所闻、所感。他要用水墨来直呈历史的变迁和时代的交替,直呈当代人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为此,他在他的作品中将时空错杂,将历史闪回,将时代聚焦,在山水间强行植入不协和音——那些美女广告牌如同自然中的高音喇叭,它们作为消费主义时代的标记,已无可选择地出现在我们不想看到的任何一个地方。这种自然景观和商业文化的碰撞与反差,生动地呈现在向往自然的都市人的旅游生活之中。
策展人贾方舟
在关于水墨画的讨论中,我曾多次强调,当代水墨画家与传统水墨画家的不同,首先在于他们所处的生存空间和文化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异。如果我们不否认水墨画是农业文明的产物,那么,这个“产物”该如何延续那个已经失去的文明?在农业文明时代,中国社会是一个以乡村文化为标志、以时间为脉络的的传统社会。历史的延续是在传统的血缘、地缘关系中呈现出来的,因此,个人的自我认同是在寻找历史的脉络感中实现的。相比之下,以都市文化为标志的现代社会,则更多地是一个以空间(物质空间和文化空间)为核心的社会。资本、人口、和知识迅速从乡村向都市转移,高度集中于都市,使之成为社会文化和公共关系的中心。这其中,也包括了从传统文人向现代知识分子的转型。传统的乡村社会是一个“熟人社会”,而来自不同地域、不同社会背景和文化背景的人所构成的都市社会,却是一个“陌生人的社会”。因此,都市人特别需要通过公共交往,在这个人造的公共空间中建构新的关系网络,并在这种空间网络中实现自我的认同。这种文化环境的巨大落差,也必然对画家的审美趣味和艺术取向带来深刻影响。
黄国武作品《林障农忙》
由此可知,传统水墨在日益都市化的消费主义时代所面临的挑战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我们所经历的正是这样一个过程:乡村文化的失落与都市文化的兴起。生存现实与文化环境的转型,已经极大地改变了我们的时间概念和空间观念,传统文化所植根的土壤被抽空了,在这种情况下,坚定地持守传统反而是不自然的,我们不得不作出新的选择。
黄国武的水墨所呈现的正是这个“生存现实与文化环境的转型”过程中所做出的“新的选择”。他没有不加思考地去画按传统分类的人物、山水,抑或花鸟,他试图用水墨思考当下,思考他面对的生存现实和文化转型中呈现出的新的文化形态。
黄国武从2002年到2008年完成的《焦点》系列中,他把现代社会一窝蜂似的媒体关注与聚焦作为一个现象来描述,直呈这个现象本身而无意于关注的是什么。在那些今人“聚焦”古人的画面中,对这种穿越历史的荒诞,我们只能发出会心一笑,现代高科技文明带来的喧嚣与躁动,居然也骚扰到平静安详的古人!作于2009到2010年的《过客》系列,画家融入了更深一层的思考,每个人在时代变迁和历史更迭中都是来去匆匆的过客。时间是个不容情的杀手,连个完整的形象都不能留下。画家在这个系列中用水墨所做的人生阐释非常精彩,在充满速度感的时光流变中,一个完整的人物从有形化为无形,从具象化为抽象。而用水墨去表达这样一种人生思考,好像还不曾有过。
于2013年画的《广告牌》系列,更是直击当下生活中商业现实的无处不在。巨大的广告牌是物欲横流、灯红酒绿的都市商业生活的扩散和外延,人们想逃避这个由冷漠的水泥森林构成的都市空间,到自然中寻找一些清新的气息,但仍然不能摆脱都市的噪音。那些无处不在的广告牌充满欲望和诱惑。即使从城市逃离到自然之中,也很难找到真正的清静。画家用他娴熟的山水笔法表达的是一个当代人的切身感受。
因此可以说,作为一个当代画家,无论他采用的媒介是什么,都应该表达作为一个当代人的切身感受。黄国武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的水墨与他的生存现实和文化环境所发生的种种联系,以及这种生存现实和文化环境对他的艺术取向所产生的影响。所谓“当代水墨”或水墨的“当代性”,就应该是传统水墨的一种当代方式,应该是对人类的新的生存方式和由此而产生的新的文化类型的一种思考和回应。当代水墨应该区别于传统水墨,反映当代人的生存困境和焦虑,应该具有都市人文内涵和都市形式趣味,并与都市文化相匹配的一种新的文化类型。
黄国武的水墨艺术,让我们感受到的正是一种向新的文化类型的进击,一个当代水墨画家的当代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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