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人,谁是更早的存在?这样的提问并不能得到明确的回答。而在艺术中,本来来自模仿自然物的花朵获得了自己的生命,一方面其意义不仅仅是仿真,另一方面,一些不可言说的精神承载也被赋予到花的符号上来。
克劳德·莫奈《罂粟田,阿让特伊》
花与人的共生关系亘古长存,迄今为止最早的证明是1亿2000万年前的花化石,那时候的花为什么出现在人类的世界中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花变成了人类精神世界中“美”的代言呢?更新世的穴居人洞穴中曾发现花束,通过对花粉的分析证实了多种花卉的存在,可以确定其明确的药用功能。早期人类历史上的花卉,多与巫术仪式相关,这一点可在弗雷泽的人类学名著《金枝》之中得到证词。
波提切利《春》
古典至文艺复兴 神圣之花
希腊文中Chloe是第一枝绿芽的意思,由此衍生而来的Chloris即是春和花之女神,也就演变为于罗马神话中的芙罗拉(Flora),她是春天的化身,依照赫拉的指示,使得植物生长。在古罗马,为了纪念女神Flora而举办鲜花庆典,运动竞赛中的胜利者佩戴花环庆祝。此时的各种被命名的花卉,时常被看做是神祗的象征物。比如玫瑰即代表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同时在共和国时期,玫瑰体现崇高的道德,成为对功勋的奖励。在公元1世纪,罗马帝王尼禄使用数吨的花瓣待客,而胜利的罗马军队凯旋回国则要用代表诸神的百花铺路迎接。罗马甚至产生了一个特殊的行业:玫瑰花环编织者,同时开设了独一无二的玫瑰交易所,有专职从事玫瑰交易的经纪人。罗马人对待玫瑰的态度影响了西欧早期的基督徒们。几百年后的神父们宣布玫瑰为天国之花。
著名的艺术史学者A.李格尔在担任维也纳艺术与工业博物馆织品管理员的所有经历造就了他的《风格问题》这一名著,在其中针对植物纹样进入装饰风格的历史与演变进行了系统而扎实的研究。不可否认,来自于巫术与宗教象征的植物纹样必然得过渡到艺术领域,来自于手工和纹样形式自身发展与演变的意志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针对罗马晚期的工艺美术的研究,李格尔提出了艺术意志的运作方式,证明了一种从“触觉”到“视觉”的转变方式。
文艺复兴几乎让所有的艺术家开口大声说话,对希腊罗马古典精神的敬仰和一种科学认识世界和表达自我的风潮席卷而来。意大利人把每年的4月28日至5月3日定为花神节,在节日期间人们欢聚在一起尽情嬉戏,用各种鲜花来装饰自己和动物,环境也布满花草,集会时有花神出现,往往是由手持鲜花的年轻貌美的女子扮演。说到花的艺术,不得不提到波提切利的《春》(1476~1478),这件作品是按照诗人波利齐安诺的诗来创作的:中间是维纳斯,左边是美慧三女神(阿格莱西、塞莱亚、攸美罗西尼),这三位女神沐浴在阳光里,正携手翩翩起舞,分别象征华美,贞淑和欢悦。在画面的右边,分别是花神、春神与风神(自左至右)三个形象,象征春回大地,万木争荣的自然季节即将来临。画面右边的风神抓住了森林女神克洛丽斯之后,克洛丽斯化身成了花神芙罗拉。所以画面中的两位女性实际上是一个人。画面最左边的墨丘利(希腊神话中的赫耳墨斯)正在用他的神杖驱散冬天的阴云,他是众神的信徒,在这里是报春的象征。在维纳斯的头上,她的孩子小爱神丘比特蒙着双眼飞翔着,手中熊熊燃烧的爱神之箭似乎要射中画面中间的美慧三女神。这一切,都是波提切利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写照,他把诗人的赞美以丰富的形象手段象征性地铺陈在这幅画上。画面中的人物站在一片丰饶的土地上,上面长满了鲜花,500多朵花分属170个品种,草地上融合了不同季节的花。评语最高的是菖蒲花,半透明感的菖蒲花瓣,位置抢眼,表现完美,每朵花都有着其特殊的寓意。
雷杜德《玫瑰集》
洛可可与院体画 自然之花
一种模仿的现实主义,画出一朵真正的花儿,然而在这里一朵花和一个瓶子罐子的功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自17世纪以来的西方文明中,花代表着世间的短暂华美和愉悦,在宫廷与贵族主流的壁画、纺织品、服装、书法、插图、家具等方面大量使用。巴洛克与洛可可的奢侈浮华,几乎是金银与团花搭建而成的圣殿。作为宫廷画家的皮埃尔·约瑟夫·雷杜德(Pierre-Joseph Redoute)被法兰西的王公贵族和上流社会的人们比喻成“花之拉斐尔”。法国大革命时期,拿破仑的皇后约瑟芬在巴黎郊外的梅尔梅逊宅第建造了一座宏伟的玫瑰园。据传她的玫瑰园中种植了3万株玫瑰,几乎包括世界各地所有珍贵品种。她的花匠也是史上第一个尝试人工栽培玫瑰花种的人。出于对她热爱玫瑰的敬意,在英法海战时,两国曾停战以便运送玫瑰给她的船只通过。约瑟芬请雷杜德去玫瑰园画玫瑰,于是产生了一本被世人称为“玫瑰圣经”的画册。这也许并不仅是一个女人对花卉的喜爱与要求,一个阶层的审美与趣味为此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而画师们,他们不必苦苦思虑,用尽自己所有的技能再现美丽的花,就能讨好这个时代的时尚。
周之冕《百花图》明代
在东方,“一花一世界”的体会也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来。《宣和画谱》的花鸟绪论之中提道:“五行之精,粹于天地之间,阴阳一嘘而敷荣,一吸而揪敛,则葩华秀茂见于百卉众木者,不可胜计。其自形自色,虽造物未尝庸心,而粉饰大化,文明天下,亦所以观众目,协和气焉。”综观花鸟画之发展,自唐正式确立花鸟画科以来,历经五代、宋、元、明、清,至今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至北宋时期,院体花鸟画更是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代表着以模仿现实事物和酷肖自然为审美标准的北宋时期工笔花鸟画的最高水平。虽然被文人画家斥之为“画工”,但仔细分析这些“众工之事”,其实并非只追求“形似”,透过他们的画作,我们依然能够体味到其抒发性灵的写意精神。元明之后,花卉更是成为文人画的主流题材。北宋画家徐崇嗣创立设色没骨法,至明代宫廷画家孙隆对其进行了改进发展,很快在画院内流行,并影响到后世文人画;明代另一宫廷画家吕纪之工写相兼的花鸟画对后世文人画发展亦起到了一定的启迪作用;明代中期,吴门画派领袖沈周进一步发展了文人水墨写意花鸟画的传统,对晚明的画坛影响颇大。梅兰竹菊,被人称为“花中四君子”,成为中国人感物喻志的象征,也是咏物诗和文人画中最常见的题材。其根源在于对这种审美人格境界的神往,暗喻自强不息,清华其外,澹泊其中,不作媚世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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