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多慈像》/徐悲鸿(1936)
记者:希望通过展览呈现怎样一个徐悲鸿?
菲利普:这个展览其实是在描述一个整体的语境,是徐悲鸿留学法国时的人文艺术环境,包括他所选择的巴黎高等美术学院、跟随的老师包括达仰等等,所有的这些共同实现了他的学习计划。特别是徐悲鸿在学院派的影响下,所展现出的现代性。
另外有一个事实,尽管徐悲鸿在中国有很崇高的地位,但他现在在欧洲、在法国并没有特别高的声望。在中国,很多人想到徐悲鸿可能立刻就想到马,但是我想通过这次的展览告诉大家,其实徐悲鸿远远不止于“马”。五年前我就想做这样一个展览,真正开始策划运作也有三年的时间了。当然我也希望把这个展览带回法国,把徐悲鸿重新介绍给法国观众,展览的形式在这方面是有很重要的作用的,能建立起艺术家与观众之间最亲密的联系。
记者:徐悲鸿在法国受到了怎样的影响?
菲利普:比如说,我们展览的最后有一个“印度版块”,徐悲鸿和他的老师贝纳尔非常的亲近,贝纳尔就曾以一个旅行画家的身份去到印度进行创作,于是在徐悲鸿的画里也引进了一些印度元素,你看《愚公移山》里面的模特其实都是印度人,是在印度创作的。再比如说,徐悲鸿表达“苦难“的时候用了不同于西方的另一种方式,西方受难的身体一向都比较直白,而徐悲鸿经常借用动物、植物来隐喻,传达出一种力量的对峙。而他在法国的时候,时常跟着达仰去动物园看动物,我想这也是他受到的影响。还有,他的老师弗拉孟是一位历史画家,而徐悲鸿正是第一位用写实主义来演绎中国经典的画家。所以从这个展览中,我们就能看到,不论是选材上还是技法上,徐悲鸿在法国的九年受到了很深的影响。
记者:你所说的徐悲鸿的现代性体现在哪里?
菲利普:虽然说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是学院派的大本营,但其实在徐悲鸿入学的时候,正是学院很多教授将现代元素引入学院派的时候。所以当时的学院派,并不仅仅只有传统,也有最新的思潮。贝纳尔曾经是学院的院长,但他也受到了印象派的影响,作品中会流露出高更、马蒂斯的感觉。作为学生的徐悲鸿,自然也受到了老师的影响,你看《田横五百士》里面,徐悲鸿的很多笔触是很像贝纳尔,很印象派的。所以那时候的学院派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么刻板,而徐悲鸿就是在这样的艺术语境下学习的,这些现代性也都能在他的作品中看到。
记者:徐悲鸿与同期其他的留法艺术家有什么不同?
菲利普:在法国的语境之下,徐悲鸿是一个非常中国的画家。现代的西方,其实已经远离了写实主义、自然主义。而徐悲鸿在画马的时候,正是用了这样的处理手法。相比之下,刘海粟、潘玉良的艺术语言,在西方就更容易被接受。在今年保利春拍中,我看到了一幅刘海粟的人体画,你要说这是当时某位法国画家的作品都可以,因为他们的艺术语言太接近了。尤其是因为,在西方学术界,占领导地位的一直都是英语国家的一些艺术史学家,比如说苏立文,他们左右了现在人们对艺术和艺术史的认识。而苏立文就是反学院派的,他的观念影响了很多人。所以我们现在比较能够理解刘海粟他们的现代语言,而这个展览就是想更多的展现出徐悲鸿现代性的一面,这是人们通常很少注意到的。
记者:你怎么看待徐悲鸿的艺术地位与其政治生涯的关系?
菲利普:在我看来正好是一个相反的逻辑,其实是因为徐悲鸿的艺术造诣,而成就了他的政治生涯。徐悲鸿是属于法国阵营的艺术家,拥有艺术为国家、为人民服务的传统。这就是徐悲鸿二十世纪初留学法国的艺术语境,当然直至今天这种传统依旧存在。但是这种传统没有被英语国家所理解、所接受,他们追求的是自由主义的创作,他们属于艺术市场的阵营。比徐悲鸿稍晚去到法国的画家庞薰琹是苏立文的好朋友,他当年就没有选择进入巴黎高等美术学院,而是选择了前卫派的自由主义。而之后他也与徐悲鸿疏远了,而结交了现代派的画家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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