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 作品侧躺的裸女 1943 31.5×40cm
上世纪40年代的潘玉良的绘画,既“炫耀了纯色的优越性”,又充分张扬了自己的个性。美或不美,已经不是观看她的作品的唯一方式。仅仅还是在去年,潘玉良创作于1950年代晚期的一幅油画花卉作品《青瓶红菊》,在香港苏富比40周年庆夜场从600万港币起拍,以1744万港币成交,刷新艺术家个人拍卖纪录,跻身于当年前10名榜单的第7名。 今年潘玉良的油画《窗边裸女》在香港保利2014春拍“中国及亚洲现当代艺术”夜场以3450万港币再次刷新艺术家个人世界拍卖纪录,比去年《青瓶红菊》的价格几乎整整翻了一倍。这件作品在2006年的香港佳士得拍卖时,成交价仅为572万港币。虽然市场并不能作为判定艺术价值的标准,但艺术本身的价值足以让买家甘掏腰包。
上世纪清末民初的中国—准确说来那时只能称为民国,身体只是个人的一种隐秘存在,不要说光溜溜的裸体,女人露个脚背出来可能都是大逆不道。在心理上,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的裸体,都是与世隔绝的一个禁地,最好莫提、勿论、休看。要是去画它,那既是一件难以面对的尴尬事,也为国情所难容。
1923年考取巴黎国立美术学院的中国女子潘玉良,是第一代留学欧洲的仅有的几位女性油画家中的一位。画画、求学、出国,无论从哪方面对旧中国女性来说,都具有开创性的意义。
潘玉良出生于1895年的清末,当时梁启超提出“废除裹足”、“兴女学”,中国几千年的封建体制开始松动,这一点权利与机会,落到自幼不幸失怙的潘玉良身上,尤其值得庆幸。
如我们所知,旧时代能出国留学的女子仅限于出生于家境富裕、教育优越的好人家的女儿。我们熟悉的当时其他几位奔赴东西方学习美术的女子,如方君璧、蔡威廉和关紫兰等,都是非富即贵、或是世学家学显赫的大户人家的后代。即使是后来潘玉良所画的音乐家周小燕,也是一位银行家的女儿。从这些方面来说,潘玉良的出身显得十分另类,她不是富人家的孩子,甚至没有好好读过几天书。或如许多人津津乐道的那样,她在疼爱她的父母亲过世之后,甚至被自己的舅舅卖入过青楼当烧火丫头。如果不是那位受过高等教育、具有文明思想、任芜湖海关监督的潘赞化基于怜惜将她赎出,她的余生几乎是没有任何指望的。
人的命运的改变,有时就是在人生某个恰当的时刻,遇到了另一个恰当的人,共同做了一件恰当的事。潘玉良的幸运就在于,这位潘赞化先生不仅赎出了她的人身自由,而且让她读书识字,醇化与教导她,并正正规规与她结了婚。而他们结婚时的证婚人,是当时的大才子陈独秀。而这两位恰是最先发现潘玉良有绘画才能的人,因而才为她请师授教,悉心培养她,力举她。有了生命中的贵人的托举,潘玉良才有机会考入刘海粟创办的美术专科学校学习绘画,成为这个学校第一批女学生中的一个,毕业之后,也才有机会去法国留学,见识西方的文明与艺术。
纵观西方的现代绘画叙事,比较东方与西方对裸体的态度,可以有趣地对比出,西方是欣赏而坦然的,东方则隐匿而含蓄。漫长的美术史,西方的绘画叙事几乎建立在对裸体的反复描绘上,借由裸体引申各样的艺术思想。而东方所描绘的对象主体是大自然,动物与人常常是配角,作为人的裸体,只在隐密的春宫画中才能惊鸿一瞥。可惜在潘玉良以出色的绘画成绩从巴黎国立美术学院毕业,拿着获得的累累奖项回国后,她并不是想画什么便能画什么,尤其是画她擅长的人体画。
对潘玉良而言,出国留学7年已使她的思想与眼界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而对本土的人来说,一切仍然在旧有的传统上原地踏步。尽管潘玉良应她的老师刘海粟及同学徐悲鸿的邀请,相继出任过上海美专西画系主任与南京大学油画系教授,但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格格不入:她的人照样没有一分美色,她的个性照样爽直不阿;她的画似乎颇为怪异,而她曾被卖入青楼的历史,照样让人们在她面前拥有着居高临下的道德优势。她与潘赞化结了婚固然是事实,但她在人们眼里不过也只是个妾的身份,而潘赞化的原配对此绝难兼容。凡此种种,都使人对潘玉良侧目,令她受伤难忍。1937年,在她归国8年之后,借着一次为参加巴黎万国艺术博览会和筹办个人画展的时机,潘玉良再次返身去了法国,从此一生再未回国。
事实上,在尚未出国留学之前,初学画时的潘玉良便对“自我”与“她我”的身体有着很浓的兴趣。尽管这是习俗禁忌的话题,但它终究是人摆脱不了的一种事实存在,而且从某种原始的角度,吃与喝与性爱所致的愉悦感受,不管它有多么不便言说,却一定是支撑人活着的生命本源。对醉心于绘画的潘玉良来说,这种愉悦只怕比普通人要来得浓厚与强烈,那么私底下除衫脱鞋,对着镜子观察一下自己的身体,咂摸它,描画它,未尝不是一件美妙的乐事。
对衣领紧扣的传统中国女性来说,这个普通的行为或多或少都意味着一种身体与意识的双重解放。何况1920年代的上海美专,校长刘海粟已经首开先河地聘请了女模特儿来给学生们画人体习作,被重重一拳打击过的人们的旧有意识还是被开了个口子。潘玉良是刘海粟学校的女学生,她的艺术观受到老师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她有充分的理由直视自己或她人的裸体。
重返巴黎后的潘玉良,因为各种主观或客观的原因,再也没有回过中国,人生后半段漫长的40年岁月,她几乎是孤身一人走完的。在这个时间段内,尤其是整个40年代,我们会留意到她的裸体画、花卉作品以及自画像,特别的多。无它事可为,这是她作为一个画家唯一的天职了。她大多的裸体油画,风格技法不尽相同,但其中的绝大部分,可说是到达了她绘画技艺的高峰,灿烂而性情,让人惊慕她表现出来的天赋与才能。她最为著名的几幅画像,如1944创作的那幅最漂亮、身穿黑色镶花旗袍的《自画像》,1947年为音乐家周小燕画的那幅最端庄的《周小燕肖像》,都是这个时期的经典代表作品。如果说这些肖像都穿着衣服,只表达了她在色彩上的运用自如、而不足以表达她锵锵有力的线条的话,那她其他的裸体油画如1940年的一幅《菊花与女人体》,完全可让我们看到她被称为的“玉良铁线”的功夫了。中国水墨画里的工笔勾线,被她融入了西方现代绘画的油画里,显现出她完全个人的风格来。去年创拍卖新高的《青瓶红菊》,就带有与这幅裸体油画相似的线条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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