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琶·古塔：打破不可视的疆界

　　当印度和中国经济快速成长带动了亚洲在全球的影响力，亚洲当代艺术也受国际瞩目，西琶·古塔(Shilpa Gupta)是其中一位重要的印度女艺术家。她居住於印度孟买，活跃于国际大展如ZKM、欧奎.恩威佐策画的光州双年展、侯瀚如策展的里昂双年展...等。她运用声音装置、数位、科技等媒材，不只探讨印度、女性自身，她更是从日常观点来探究一般人在生活中受到快速全球化的影响，她的叙事方式是深刻而普世共感。

　　声音与人声在西琶·古塔的作品占有核心地位。以最近(2012年3月展到今年1月)她在ZKM的「声音艺术」(Sound Art: Sound as a Medium of Art)展的装置「我不断落向你」(I keep falling at you)，是她将无数个麦克风由天花板上垂掛下来，既像葡萄又像蜂巢一样，科技的素材在她女性的探索中拟像成自然的形状，就像另一件作品(Singing Cloud) 眾多麦克风摆得像一团云朵。西琶·古塔的声音作品用听觉更胜，「我不断落向你」的声音艺术内涵不输其视觉意象。从观众麦克风传出的声音重覆诵念：「我不断落向你。但是我不断落向你…」「你的花园在我身上长出，我将一併带走。」这些语词暗示著殖民宰制的隐喻，而由多声道麦克风播送，给观眾带来不舒服感，却也直接衝击我们几乎无法避免的全球化对日常生活的胁迫。

　　西琶·古塔亦提出女性多重角色和自主的质疑。在「无题」(Untitled,2008)这件互动录影装置的萤幕中，她让七位女性隔著一定的间隔站立著，她们相异的穿著有如不同职业角色，她们随著观眾的萤幕指令而动作，几乎是一口令一动作地跑、跳、停住不动，僵硬的动作使得女子身影看来怪异，好像没有生命的玩偶或机械。

　　她对女性角色的探讨并不会限制她对家国议题的关心，这家国议题在全球化的今天已变成流动的疆界，甚至是看不见的疆界。在2009年侯瀚如策划的里昂双年展的参展作品，西琶·古塔做了一个铁门，铁门上有著尖刺，暗喻著不欢迎的讯息。当感应器感应到观眾走进作品，门就会自动关起来，并发出刺耳的尖声，随著观眾的来来去去，门不断地开开关关、用力敲向展场墙壁，最后使得墙面受损。

　　战争、人因国家疆界或宗教界线引起的暴力冲突，所造成的不安是西琶·古塔所探索的。在她较早作品「责怪」(Blame, 2002)创作当年，正好发生谷加拉特屠杀事件而造成上千名回教徒的死亡。她在孟买的车站内外放置无数瓶装满类似血浆的红色罐子，罐子下方写著：「责怪你让我的感觉良好，所以我责怪你你无法控制的事实：你的宗教、你的国籍。」西琶?古塔藉由艺术挑战著战争的疆界和人性极限。

　　在「半寡妇」(Half Wife, 2006)中，西琶·古塔在天花板架了摄影机，录製一个身穿白衣、孤寂的女人身影在白色地面上焦躁不安地徘徊，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他说过他爱我」、「他爱我」、「他回来了」。她的语句带有不同的时态，彷彿思绪由过去的回忆飘到现在、又飘回过去，她幻想著因战争而离家的丈夫仍活著，她既像对他说话、又像祈祷，然而自身精神状态是不安的。她自身的状态被丈夫生死未卜的忧虑所佔据。

　　西琶·古塔常在作品中装设隐藏摄影机捕捉观眾的身影动线以和作品互动。「在我们的时代」(In Our Times, 2008)她架了两个麦克风，麦克风像槓桿一样随著观眾的感应而左右摇摆。麦克风两边各播放著1947年印度和巴基斯坦独立的演说，两侧麦克风各放出两种不同的声响，就像两种意见的辩论或对话一般。因為互动装置，这件作品也成了观眾创造的经验。

　　在「会说话的墙面」(Speaking Wall, 2010)，西琶·古塔在地上列了一排朝向墙面的砖块，提示观眾站立於砖块上欣赏作品。像往常一样她在墙壁中预设感应器可知观眾与墙面的距离，而发出指示，告诉观眾往前、往后移动、或者停住不动。「往前、再往前…但你还是看不到我。这个距离是方便的。」「再往前一步。可以了。我再也不需要你的身分，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宗教、你的性别、你的出身。」最后墙壁宣布：「我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家。」这个话语一出，宣示了观眾正面对一个绝对的疆界。

　　作為活跃当代艺坛、野心勃勃的非西方世界女性艺术家，西琶·古塔提出她个人看世界的主动观点，她目前最新计划为继续个人的跨国巡迴展：「我们能否做够标识」(Will We Ever Be Able to Mark Enough)。此个展已在加拿大(2011)、比利时(2012)展出，2013年5至7月将在奥地利展览。在此个展的眾多作品裡，其中的「笼子」(cages)和「威胁」(threat)更引人深思。西琶·古塔用生锈铁片做了层层互包的三个铁笼，小笼子关在大笼子裡。生锈铁笼本身的意象就已暗示著不自由、关住、囚禁的氛围。虽然观众是站在外边看著，但笼子本身的诡异影子產生了幽闭恐惧的不安感。另一件作品「威胁」则是用棕色肥皂筑起的墙，每块肥皂上有著threat字样。不同於一般展览中，展出作品可以贩售给艺术爱好者，「威胁」这件作品只送不卖。观眾被鼓励取走一块「威胁」肥皂回家，在使用肥皂的过程中「威胁」也逐渐消除了。藉由这样的行动，西琶.古塔不但挑战了艺术市场的生产—贩售过程，同时也诱引观众从观看到亲身参与，以日常行为消除「威胁」的艺术行动。

　　西琶·古塔的作品检视各种各样的疆界，不只是全球化议题本身，更是全球化对一般人日常生活的影响。她揭露了忧惧和安全的两个极端，也把观眾的参与和反应包括在艺术行动中。她的作品是活性的，她引发观众的参与互动是直觉的，更常挑战参与者的回应，激起受眾对不安/安全感的认知。也因此，她的作品探讨全球化、女性的观点、人权、军事、消费文化的意义直接触及观众的个人生活经验。她模糊艺术家和观眾的角色，两者流动的互动使彼此都成为作品的创造者，艺术行动的意义生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