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之年返童趣，浅析胡安·米罗《夜里的女人和鸟》

胡安·米罗《小丑的狂欢》布面油画，1924-1925年

　　胡安·米罗(Joan Miró，1893-1983)的家乡位于西班牙东部面临地中海的加泰隆尼亚。那里阳光灿烂，海水碧蓝，这样的乡土风貌从一开始便造就了画家米罗活泼亮丽、浓烈自由的绘画风格。从小热爱绘画的米罗出生在一个工匠家庭中，在父母的支持下，他从七八岁就开始学习素描，并且在14岁就进入巴塞罗那商业学校及拉伦巴美术学校进行专业绘画学习。三年后由于不能接受极端学院派的美术学校教育方法而中途退学。少年时期他就对传统学院派绘画的教条表示出如此的反叛，仿佛预示着这位现代绘画大师挑战传统、开创新颖表现形式的内在动力。

　　早年，米罗深深受到野兽派和印象派的影响，很快他就转向了超现实主义。虽然在他成年后的作品常常被归为超现实主义的范畴内，但米罗始终在打破常规、超越既定风格，形成了每个阶段独有的特点鲜明的创作风格。最终，透过他作品中夸张的、简化的、变形的、象征的形象，我们可以看到艺术家更加质朴的一面，画面中的元素都来自于自然，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如梦似幻。无论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野蛮绘画”，还是四十年代的“星座”系列，亦或是六七十年代的重新反叛自我的晚期作品，米罗始终在探索艺术创作中的更多可能性，也始终保持着与众不同的独特性。

胡安·米罗《夜里的女人和鸟》炭粉、蜡笔画，80×119.5cm，1975年

　　这幅名为《夜里的女人和鸟》的画作，是米罗82岁高龄时(1975年)创作的。此时的他并没有沿着安稳既定的方向继续走下去，并且已经摆脱了钻研大半生后那些趋近枯竭的形象，重返到了年轻时叛逆的坚决态度。我们从他的画作中可以感受到强烈的孩童般活泼顽皮的创作风格。当有人问及他作品中的天真童趣时，他则表示“那是一种非常自然的过程，而且非常缓慢，是多年积累下来的成果，我已经非常严谨”。此时的热烈童真与1925年作品中流露出的童趣(例如油画作品《小丑的狂欢》)相比，在表现形式上有着强烈的对比。画笔留下的痕迹是完全的肯定与自信，充满力量的轮廓线向画面各个方向扩张，仿佛在试图打破画纸形状的局限。这种气场十足的表现力是经由几十年的疑惑和探索一点点累积得来。

　　这位早年的写实主义画家，到了晚年已经把绘画中的形象极简到概念化的象征元素。例如这幅作品中右侧的那只眼球，在米罗的作品中常常象征着一个生物的整体，例如一只鸟。画面左侧一弯明快的蓝色月亮就象征了题目中的“夜晚”。女人的形象由肯定和有力的长线条组合而成，并在由线条切分而成的几何形中填充成块的颜色，指代着不同的身体部位。画面上方的黑色球体很像夜空中遥远的星球，这与四十年代由几条线交叉而成的星星形象完全不同了。

　　这幅画中洋溢着的大气磅礴绝不来自画家笔下的冲动和偶然，就如同他自己说过的“多年积累下来的成果”、“非常严谨”，才会有画面中呈现出来的这般“非常自然的过程”。画中各种物象不同的描绘方法，例如笔触的痕迹和轮廓的处理，米罗已经将对画面的自然掌控毫无保留地刻画在纸上。线条的振动，墨点的跳跃，色彩的冲突，引发了空间的生气与活力。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女人还有象征鸟的那只眼球虽然处在同一二维媒介之内，但却把观者的思绪带向了无限深远的境地。

　　地中海特有的乡土风貌，反叛又自由的童年，超现实主义的绘画经历;对诗歌的狂热喜爱，多种形式的艺术创作，不断超越自我的艺术追求，敢于颠覆传统却又植根于自然的创作态度……这位现代绘画大师用一生的创作诠释着生命的活力与自然的质朴，他始终寻找着那个“简朴的极致”的未来世界，如同他曾说过的“让我能够追求到那个境界，开始过非常简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