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奇制胜——英吉创意小组的巧思别裁

英吉创意《人群》德国柏林市，2000年

　　英吉创意(Inges Idee)是一个德国艺术设计小组，1992年在柏林成立，由四个德国男人汉斯·赫默特(Hans Hemmert)、阿克塞尔·利伯(Axel Lieber)、托马斯·施密特(Thomas Schmidt)和格奥尔格·泽伊(George Zey)组成。该设计小组自成立以来，一直以团体方式完成公共空间中的项目委托。随着团队的工作进展，所有成员的艺术才能都得到了充分发挥。纵观十几年来英吉创意的公共艺术作品，可以发现他们赖以成功的几条经验：

　　首先他们非常重视在地性，认为在创作中需要对在地性有直觉感受，要研究具体作品所可能产生的环境干预效果，作品社会效果是与特定场所相联系而实现的。比如《雨滴》，是一个外形很像雨滴的钢制雕塑，位于温哥华市中心煤港附近的平安广场，高20米，表现一个“巨大而柔和”的雨滴下落时的场景。作品的蓝色表面是对天空的赞美，也与对面海岸上的巨大黄色硫磺堆形成对比。“雨滴”的创意与温哥华气候有关，温哥华是加拿大第三多雨的大城市，每年降雨次数超过162天。另一件《魔法师的学徒》(2013年)位于德国奥伯豪森市，是一个造型奇特、高35米的“高压线塔”，虽然样式上与普通电塔相仿，但它的自由形态告诉人们它不具备导电功能，而更像是一个手舞足蹈的人物形象。它孤零零地站在一个绿色场地中央，远离常规形象和功能，产生了深不可测的精神能量，以此表达出歌德的《魔法师的学徒》中对抗控制的魔幻精神。这件作品位于曾经遍布重工业企业的德国鲁尔地区，连接了鲁尔地区的辉煌历史记忆，更在地球能源危机的时代中对未来提出新的问题。

　　去笨重，去沉闷，取轻巧，以巧妙构思而非庞大体量赢得社会认可，在看似不经意中取得良好设计效果，是英吉创意小组的又一特点。如为德国美因茨市完成的委托项目《消防队新建筑2号》(2015年)，是在城市消防队建筑外墙上安装一个临时梯子，这个梯子由夸大和变形的火柴杆组成，还拼出了“WEHR”(德语，表示保护和防卫，还表示消防局或消防队)字形，整个作品由代表消防队的文字“WEHR”和代表火焰的“火柴杆”组合而成。依靠背景墙面、字体排列组合形式与复杂投影之间的相互作用，带来对作品文本的多重解读，以此启发智慧的发散性。另一件《野兔》(2015年)是德国埃朗根市委托项目，由抛光不锈钢制成的巨大、几何化兔子雕塑，高3.6米，雕塑上各种不同角度的切面成为反射周围环境的镜片，使这个有发光表面、碎片反射和几何抽象因素的“野兔”，以一种水晶般的效果与周围环境融合一起。而这件作品的创作目标是改变该地区多年来作为军事基地的历史(1990年代初之前的美军驻地)，并将其开发为一个有吸引力的居住社区。

　　有清新悦目的审美格调和简洁利落的视觉形式，也是英吉创意的重要经验。如位于瑞典斯德哥尔摩的《花花公子》(2014年)，高13米，矗立在办公楼和毗邻的高速公路之间，类似一个巨大的扭曲弧线，表达着抽象形式和拟人化条纹裤子的双重含义。色彩和条纹是作品的基本组成部分，它位于建筑物的使用者和喧闹的城市交通之间，让观赏者自然产生欢快和幽默的联想。而当一个人开车经过时，眼前的这个雕塑就会随着观察者角度而不断变化姿态，似乎也在运动。另一件作品《树叶》(2011年)位于德国沃姆斯市新文化中心前院，它像一团水银从地面上逸出，构成菩提树叶的形状，但其内在意义却是令人不安的。这种不安来自这件作品的设计灵感——尼伯龙根英雄故事，故事中有个悲剧英雄西格弗里德，在被其杀死的龙的血液中沐浴，龙血流过之处即永不受伤，但秋风吹落菩提树叶，正好落在他肩膀上，阻挡了有保护作用的龙血的浸润。这样西格弗里德的肩膀就成了致命弱点，并且最终在一场阴谋中导致他的失败。所以，这片叶子虽然看上去是一个无害的主题，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成为悲剧英雄的符号。

英吉创意《幽灵/未知的团块》日本十和田市，2010年

　　神奇，神秘，充满悬念，产生丰富的联想，是英吉创意作品的第四个特征。比如《幽灵/未知的团块》(2010年)设置于日本十和田市艺术中心，居然是表达鬼魂的公共艺术作品!这座纪念碑式的雕塑矗立在草坪上，周围是妹岛和世与SANAA建筑事务所设计的极简派建筑，在众多白色立方体中，雕塑上方的两个黑色开口将这个抽象形态变成一个巨大的幽灵。从远处看，这座雕塑是一团缓慢的、闪闪发光的东西，像水银那样流动，如同一个飘然而至的鬼魂。另一件《外来生物》(2009年)安装在荷兰乌特勒支市一个精神病院前面，是5个超大虎皮鹦鹉雕塑，它们的色彩、不寻常尺寸以及所在位置，巧妙和持久地塑造了这个地区环境。这些明亮的大鸟带给观众一种超现实主义惊奇感和异国情调，因为虎皮鹦鹉是欧洲最常见的家禽，但只在澳大利亚野生鸟类中才有它的族群。作为宠物，它被认为是一个友善的伴侣，没有很多异国情调，但在城市环境中，虎皮鹦鹉却是另类，无法在户外占据上风，是需要保护的弱势鸟群。这群超大的鹦鹉作品，表达了这些鸟儿的自信和成长，这个广场也由此成为它们的家园。

　　去体量感，强调负空间的意义，是当代雕塑艺术的重要特征，也是英吉创意作品的常见手法。《气球——为让·保罗而塑》(2013年)位于德国拜罗伊特博物馆的让·保罗公园中，用以纪念作家让·保罗。它有10米高，仿佛在表现一种微风感觉，或者是气球被热空气充满时的感觉。这座纪念碑的出现宣告了古典雕塑形式的灭亡(正如让·保罗在文学中所作的那样)，它不去表现一个凸出的、坚实的、对称的气球，而是展现了一个缺席的实体。另一件《人群》(2000年)也是有虚空感的作品，在柏林市中心运输公司建筑中，作为不同乘客的标志性形象，大约有250个人偶被悬挂在入口天花板的前部，这些人偶有三种不同的尺寸，在空间上相互交错，其写实造型和鲜艳色彩与朴素冷静的建筑风格相映衬，产生了一种类似云中飘荡的景象，以相互间无联系和无重力的感觉传达出对城市交通的理解，也与邻近的交通和技术博物馆中悬挂飞机的炫耀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综上所述，英吉创意致力于通过他们的巧妙设计，让大众生活空间变得更加丰富而有趣。他们认为好的作品可以使公众的思考习惯被短暂截断，从而获得从另外角度理解生活的机会。根据他们获得广泛声誉的作品，可知好的公共艺术不仅能以物理方式干预群体环境，也能丰富个人内在的精神生活，因为所谓公共艺术中的“公共”之意，其实正应该被理解为私人领域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