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英国科研评价体系及其借鉴问题

　　我们应着力将社会科学评价的一般理论、概念和方法与中国的传统文化、价值观念和具体实践相结合，解决中国社会科学评价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从而完善我国社会科学的评价机制和评价标准，形成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社会科学评价体系，这也将成为我国社会科学发展中面临的艰巨任务。

　　近来，经常有人提到，一些发达国家经过长时间的摸索，已经建立了一套适合本国国情的社会科学评价体系，并在社会科学发展实践的检验中趋于成熟，一些固化的评价模式已形成。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英国的RAE（The Research Assessment Exercise）科研评价体系，其首创的专家同行评价制度一直受到其他国家的青睐，有不少国家将其借鉴并不断完善，最终也都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社会科学评价体系，大大促进了本国科研实力的提升。我国关于社会科学评价问题的研究起步较晚，其研究领域大多还仅限于对成果评价的研究，而对学科建设、学术机构、科研人员、社会科学管理与发展政策等评价领域涉及很少。我国现有的社会科学评价体系还不够完善，一套公认的评价准则和评估体系尚未形成，致使中国的社会科学研究还未能真正与世界接轨，国际上中国学术话语权还较弱。为此，我们有必要学习国外社会科学评价的成功经验，使之本土化。

　　所谓本土化，又称为本地化，是指将某一事物转换成符合本地特定要求的过程。要使社会科学评价体系的这颗种子得以在中国生根发芽，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直接照搬和套用国外的模式。英国的RAE科研评价体系是在适应英国的社会发展变革过程和科研文化发展大背景下逐渐形成的，我们必须要用冷静的眼光去审视它，而不能将它作为包治百病的良药，更不能“削足适履”去改变我国现有的社科文化体制。如何借鉴其精华，并结合我国国情及社会科学研究发展的实际情况，为我所用，形成具有自身特色的社会科学评价体系，才是我们的目的所在。

　　当前，我国社会科学评价亟待解决的问题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社会科学评价主体单一化、评价客体无差异化、评价方法简单化。下面即从这三个问题入手，考察英国科研评价体系的一些经验，以期有益于对我国社会科学评价体系的探讨。

　　评价主体多元化

　　英国的科研评价由政府主导，是全球历史最悠久和最成熟的科研评价体系之一。在1986—2008年间，英国高等教育拨款委员会共开展了6次RAE评估。历经20多年，延续了以学科为单位的同行评价方式。它的建立使英国大多数研究领域的科研质量和水平取得了显著的提高。英国科研评估是由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高等教育基金委员会组织实施的，而高等教育基金委员会是独立于政府教育部门的非官方中介机构。RAE 的实施依靠两大团队：负责管理和服务的团队和负责具体评价工作的同行评议小组。评价小组成员具有广泛的代表性，这种代表性是指其构成是否反映了研究活动和人员在不同类型学校、性别、年龄（职业生涯周期）和族裔等方面的分布特征，以及其选择过程是否公平、公开。评价小组的成员由高校、专业协会、学会和科研成果的使用单位（研究委员会、企业、政府部门和非政府组织等）推荐并选举产生。同时，国际同行专家的参与在同行评议过程中不仅能检验国际标准的应用是否恰当，而且有助于保证国内专家客观地评价研究成果的国际卓越水平。

　　英国评价主体的多元化特征之于我国社会科学评价实践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当前，我国社科评价主体构成还较为单一，评价主体一般来自科研管理部门人员及高校各专业领域的专家学者，极少涉及科研成果的终端使用人群及第三方中介机构。专家组成员的遴选也有待进一步公开和透明。我们应该在突出同行专家为主导的同时，积极探索建立政府、社会组织、公众等相应研究成果受益者参与的评价机制，建立一支以评估专家为核心、结构合理的评估队伍，评估组成员要树立主动服务的意识，努力增强自身的权威性和公正性，以高质量的评估来赢得政府、高校和社会的信任。

　　评价客体差异化

　　英国科研水平评估全部以学科领域为基础，按学科进行评估，而不对学校、机构的科研工作进行整体评估。各同类学科的评估材料全部提交给同一评估专家组，最后给出的评分也只根据参评学科的实际水平，而不考虑其所在学校、机构的大小和名望。按学科进行评估，其结果比较合理、客观，有利于鼓励各学科的发展和创新，并对各学科的均衡发展和避免同类学科低水平重复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英国RAE评价体系追求的是在评价标准细则和工作方式的一致性和差异性之间维持恰当的平衡，即评价标准和方式在反映一个共同的基本框架的同时允许评价小组在一定范围内进行调整，以适应各专业的特殊性。虽然不同评价小组的评价标准和工作方式之间仍有一定差异，但高等教育拨款委员会认为，这些差异仍在同一标准框架之内，主要是由不同专业的评价特征和要求决定的，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不同评价小组的偏好。

　　与自然科学不同，社会科学具有内部复杂性、民族性、本土性、成果多样性及引文周期长等特点，同时，一些交叉学科、新兴学科也都具有各自的特点，要注意不同学科间的差异化，不能将其放到同一个评价指标体系中进行评价。我国当前社科评价实施过程中，大多数评价机构仍以科研院所、高等院校及院系作为评估单位，评价体系过于笼统，对不同的学科、不同的成果形式采用同一评价标准进行衡量，不能客观真实地反映各个学科及研究人员的科研水平。我们有必要借鉴RAE分类评价的做法，但同时要注意避免对某些交叉学科及新兴学科划分不准确，从而阻碍这些学科的发展。

　　评价方法多样化

　　RAE体系既有统一的绝对评价标准，又因学科专业不同，各评价小组会通过具体解读和应用，而存在一定的差异。RAE管理团队一方面要求各评价小组制定和公布评价标准细则和工作方式，以增加透明度，另一方面逐步规范评价等级和指标的具体构成。在评价等级和指标的制定过程中运用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评价方法，保障了评价标准应用的规范性和科学性。以2008年为例，评价等级的构成包括三大块：研究成果、研究环境和声誉指标。在对提交的评估项目进行评审时，科研评估小组要求每位研究人员提交4 篇代表作进行同行专家评议，除研究成果完全依靠专家的同行评价衡量之外，研究环境和声誉指标都或多或少地运用到量化指标。量化信息的运用旨在为主观的同行评议提供客观的评价。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为了便于对学术研究的管理和激励，我国许多学术机构都将定量评价方法作为主要的评价手段，通过量化规定研究成果的等级，计算研究成果的数量，并根据成果的不同等级赋予不同的分值，依据分值给予奖励和计酬。这种被西方学者称为“麦当劳化”的简捷评价管理方法，的确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理工类学科的科研发展，但其过于死板的计量方法和苛刻的硬性指标却极大地伤害了社会科学研究工作者，在社会科学领域引发了大量的批评和争议。过度重视量化手段自然会导致低水平或速成式的成果大量涌现，不少人花大量的时间和经历去拼凑文章，沦为了“学术成果”的奴隶，而真正具有学术价值的成果却“隐姓埋名”，无人问津。因此，我们或可借鉴英国RAE体系，牢固树立科学的学术质量观，正确把握数量和质量的辩证关系，从根本上改变简单以成果数量评价人才、评价业绩的做法，大力推行优秀成果和代表作评价，坚持质量第一原则，运用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评价方法，正确认识国内外的各种科学引文数据库在科研评价中的作用，以便对社会科学研究成果做出客观、公正的评价。

　　总之，RAE体系中管理和服务团队的专业化和灵活性、同行评议方式的客观性、定性与定量评价方法的结合运用在国际上获得了很高的认可度。当然，RAE体系自带的一些弊端也同样遭到了国内外学者的质疑，RAE体系也在不断地完善和自我修订。现在，RAE已被科研卓越框架（the Research Excellence Framework，简称REF）所取代，后者将于2014年首次实施，评估的准则大体不变，但会将更多的关注点放在科研影响力上。

一个国家的社会科学评价体系的形成与发展总是要受到所在文化情景的限定，我国社会科学评价体系的建立也无法脱离本地文化的士壤，必然要受到我国历史文化的影响。我们应着力将社会科学评价的一般理论、概念和方法与中国的传统文化、价值观念和具体实践相结合，解决中国社会科学评价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从而完善我国社会科学的评价机制和评价标准，形成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社会科学评价体系，这也将成为我国社会科学发展中面临的艰巨任务。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