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谈现场,从左至右,周嘉宁、郭爽和胡桑
2014年,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首奖得主、女作家郭爽放弃了七年的媒体职业,前往德国参加一个名为“无界行者”的写作项目。她从童年记忆中的《格林童话》起程,最终深入普通德国人的家庭和童年故事。
这是新书《我愿意学习发抖》的起源。围绕这本书,3月8日,作者郭爽、作家周嘉宁和诗人胡桑在上海建投书局展开对谈。
对文体跨越式的突破
在书的后记中,郭爽自白写作《我愿意学习发抖》的原因:“我已经聪明而顺服地活了太久了”,因此即便面对一场注定失败的旅行,她也一意孤行地背起了行囊,走出熟悉的行业和生活,踏入了仅在童年通过对格林童话的阅读而想象出的一个世界——德国。
对谈中,郭爽坦言,《我愿意学习发抖》是一把钥匙,帮助她寻找童年、寻找自我。“我就变成了我,那些被我忘记的东西,不太敢坚持的东西,我可以确定是我的东西了”。
书中描绘的10个异乡人故事也与童话有关。有小镇女性在婚姻、生育、劳作日常之外,残余理想的挣扎;有见证彼此三十年成长与痛苦的两个童年伙伴的故事;有心怀艺术梦的小镇父子故事,也有500年家族女继承人的悲欣……郭爽介绍,这本书既像日记、游记,又像散文、故事集,她在德国的第一个朋友特蕾莎写下第一个故事,而后的故事就自我生长起来。
诗人胡桑认为,这本书既不是一本纯粹游记,也不是纯粹的童话改写,郭爽在写作中创造了一种全新的、无法被定义的文体,这是跨越式的突破。在他看来,这本书关于失去、关于平凡、关于失恋、关于生存、关于艰难,宛如一本充满可能性的丛林,在阅读时面对无数小径,不同的小径通往不同的人生。“德国人就生活在《格林童话》所构建的丛林里面,这个丛林就是他们内心安全的家。”
“小说让我保持诚实。”郭爽说。“这个世界如此破败,但是我不能放弃。要去造一个幻想,然后一直往前飞。非虚构是在重建真实,带我去另外一个境界,和自己的生命连接。”
在作家周嘉宁看来,郭爽在写作时,打破自己固有的视角,突破了日常的设限。书中从头到尾贯穿自我身份的确认,与抑郁世界的碰撞和陌生人群的接触中,反观自我。当人们用第二语言去和旁人交流时,体现出的人格和第一语言并不相同,用这样的语言去塑造一个世界,再用第一个自我去审视,就会有全新的陌生感。
在逃离中写作
在郭爽看来,女性的旅程是一种特殊的体验。首先会有脱离熟悉环境的危险感,然后自我就变得清晰,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感受不到的东西一下无比地放大,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在她书写的人物中,有许多自己的困惑和思索,如何度过属于自己的自由、健全的生活,是她始终探索的主题。郭爽对笔下的人物是手下留情的,她捍卫的是他们向她敞开生命一角时的信任和尊重。
“女性对生活的抉择,往往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出逃、折返、渴望、寂灭,摒弃原有的定义,鼓足勇气推门出去。”胡桑说。在他眼里,任何写作都是出于想远离一种生活的状态,然后试图构造另一种生活。如果只是想记录此时此刻的某种状态,一模一样地复制它,就不是他欣赏的写作。郭爽所提供的距离感,是他为之吸引的地方。
小说从一开始就做到了“我”的某种距离,还多出来自女性真切观察的视角。在书中每一篇开篇之前,都有指路人的话,引导读者进入到这个故事,像一个说书人故意在营造一种诡异的氛围,改变读者对故事本身的感受。
胡桑认为,旅行书写分为两个主要时代,第一是在公元1500年前,那是翻译的时代,由于《佛经》译本的流行,人们渴望重新看世界,对另外一个空间产生兴趣才去旅行。
另外一个时代就是十九世纪末到现在,现代化极剧加速,各种各样的游记数量增多。旅行书写一般都是带着个人记忆去写作,而郭爽带着自己的个人记忆和阅读记忆,试图对应《格林童话》,借助德国居民的视角和传统记忆,重新去认识这块地域和这本书。
“这本书是不可复制的。”郭爽说,“它跟我那段时间强烈的想要逃离日常的渴望,和想要了解别人的兴趣有关。这本书关于德国,关于童话,也关于女性身份的取舍,关于对自由而健全生活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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