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报刊下架与剔旧是公共图书馆的两项基础性工作。图书馆每年将一些毁坏的、过时的、利用率低的图书报刊下架,以便更新。下架图书经再次甄选后,有的留在馆内二线书库供部分读者阅览,有的则被剔旧。剔旧是将陈旧过时、利用率不高、多种副本的书刊从馆藏及图书馆借阅系统中剔除、注销,以调拨、交换、折价、报废等方式处理。
2018年12月,上海浦东图书馆全体馆员举办了一场特殊的辞旧迎新仪式——历经20多天奋战,全馆十几万册旧书集中下架,取而代之的是一批等待读者借阅的新书。这些下架书经过筛选,大部分将流转至浦东新区图书馆总分馆体系中的700多个延伸服务点,继续发挥余热。
在北京市东城区第一图书馆,位于地下一层的第二外借部一度是京城文化人的借阅宝库,这里有许多二三十年前出版且未曾再版的旧书。当很多公共图书馆通过增加新书吸引读者时,东城区第一图书馆同时保留着“旧书,只要还没翻烂、还能看,都尽量不下架,满足读者多层次的需求”的理念。而如今,随着下架书数量的不断增多,受场地限制,该馆的这一做法似乎也难以为继。
随着近年来新书出版规模的扩大,同时一些公共图书馆受到设施面积的局限,图书馆书刊下架与剔旧工作面临新的考验:一方面,大量下架书受空间限制无处安放;另一方面,作为国有资产,一些还有价值的老旧图书下架后该如何更好地利用、流转,以满足不同群体的阅读需求。
文化发展衍生出下架书问题
“大家处境差不多。”听闻记者要采访关于下架书的话题,首都图书馆副馆长陈坚说。陈坚已在首图工作了30多年,他以首图为例向记者梳理了图书馆在不同时期下架书的衍生历程。
上世纪80年代,随着国家各项建设步入正轨,很多公共图书馆重新开放,当时忙于经济建设、发展民生,国家对公共图书馆的投入并不大,很多图书馆的购书经费捉襟见肘,图书馆的书架尚塞不满,何谈下架。到上世纪90年代,图书馆陆续出现一些破损比较严重或副本量大的图书,彼时相关部门对这部分资产尚无明确规定,图书馆便拥有自主处理权。“摆到馆门口,读者喜欢的可以低价买走;或者捐给兄弟图书馆;部分价值较高的图书,图书馆就自己保存着。”
2001年,首图新馆一期开馆,阅读空间和库存空间大大增加,但随着购书经费不断增长、新增出版物越来越多、读者对阅读空间提出更高要求,下架书无处安放的问题显现出来。
“公共图书馆服务读者的意识增强,读者开始跟书‘抢地盘’。”陈坚说,“近些年,首图每年购书经费在4000万元以上,年新增图书30万册至35万册,这意味着每年大约有相同数量的旧书下架。”为了存放这些下架书,首图在北京租用了两个上千平方米的库房。“下架书不断增多,图书馆不能无限制扩张库房,这不是根本解决之道。”陈坚指出。
不仅是在省市级图书馆,这一问题同样出现在区县甚至街道一级图书馆中。“浦东图书馆建设初期规划馆藏量是220万册,现在已经有440万册,书库已经撑不住了。”上海浦东图书馆馆长曹忠表示,“不下架和剔旧,新书上不去,无法满足读者需求。我们迫切希望有一个大型书库。”
下架一本好书就心疼一次
走进北京市东城区第一图书馆第二外借部,书架挤挤挨挨,甚至还有部分书架“挂”在墙上。“这都是我们想出来的办法,能多放一本是一本。”第二外借部主任时代斌介绍,现在图书下架已成为常态,下架一本好书就心疼一次,有些书还五六成新就进库房了。此前几年,东城区第一图书馆的下架书会以密集排列的方式存放在书架上,而这一两年来,因空间不足,很多下架书都打捆后码放在地上。
据悉,仅2018年,湖南图书馆剔旧就达2.7万册,十多年来,除了再利用的书,图书馆租用的储备书库里已经存放了近30万册剔旧书,不知该如何处理。
“1995年后互联网才开始在中国普及,此后出版的书很多已实现数字化,但对1990年以前出版的书,限于人力、财力等原因,许多还没有做到数字化留存。这种情况下,旧书下架尤其是剔旧应非常谨慎。”作家萨苏强调。多年来从事抗战史料研究和写作的萨苏对相关档案和书籍格外重视,他有过不少从老旧书堆中“捡漏”的经历。在他看来,随着科技发展,电子阅读已成为年轻人接收知识信息的重要方式,纸质书的购买、存藏也因此受到一定影响,公共图书馆作为重要的文献存藏单位,更应谨慎对待下架、剔旧书籍,防止一些有价值的书籍流失。
呼吁相关制度尽快出台
为了让下架书更好地发挥作用,图书馆想了很多办法。有些图书馆将部分尚有价值的下架书流转到基层的区县、街道图书馆,或分散到各延伸服务点,有些图书馆是与其他图书馆进行交换。如上海浦东图书馆,为了追踪下架文献去向,建立了各延伸服务点管理员盘点制、固定资产清查制、台账制,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同时提高图书利用率。
“下架书在本地流转遇到的障碍较少,但如果流转到其他地方,追踪、清查就会比较费时费力,目前对此还没有明确的制度保障。”曹忠说,“如果一些大馆的下架书能流转到藏书不足的图书馆,将发挥更大作用。”
除了流通机制需要打通,区域性储备书库的建设也是业界提出的解决方法之一,即在同一地区建设大型书库用于图书存储和周转,并建立数据库,有需要的读者可到数据库中搜索并预约,再到最近的图书馆借阅。
其实,早在2017年12月原文化部召开的2017年第四季度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在解读公共图书馆法的内容和意义时,主管部门就关注到这一问题,会上提及要“加快研究出台与法律相衔接的配套政策,确保公共图书馆文献处置制度如期出台”。
“图书下架、剔旧是必要的,关键是怎么处理,不让这些书在书库里蒙尘。希望文化部门和财政部门能在经过调研之后,在政策方面给予相应的指导意见。作为图书馆人,希望每一本书都能发挥其最大价值。”湖南图书馆副馆长雷树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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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通过采访了解到,下架书的问题不仅中国存在,国外亦同。因体制不同,不少国家和地区摸索出了一些处理方法。
在德国和美国,图书馆对老旧图书拥有自行处置权,如直接卖给读者、转卖给二手书店或赠送相关机构。对含金量高的书籍,二手书店经过估价,会以高于原价数倍的价格再次卖出。有的图书馆别出心裁,在醒目位置列出专架,标明“此书已10年无人借阅”,反而引起读者的好奇心,故人气大涨。
在日本某些地区,图书馆会慷慨地把书摆放在露天广场,供读者自行挑选,几轮淘汰之后剩下的则回炉化成纸浆。
澳大利亚人则信奉“轻易得到的东西,也将轻易失去;免费得到的东西,也不会被珍惜”。所以,要想从澳大利亚的图书馆获得一本旧书,就需要舍得掏腰包。与很多国家不同,这里的旧书不是按照价值高低付费,而是书的厚薄,书摞起来有多少英尺就要付相应的钱,着实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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