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中简介:著名军旅作家。1929年9月生于河北邯郸。著有中篇小说《地上的长虹》、长篇小说《我们播种爱情》《牵风记》、中短篇小说集《没有翅膀的天使》等。短篇小说《西线轶事》获1980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底色》荣获2014年第六届鲁迅文学奖报告文学奖。
一位九秩高龄的老作家,倾尽全部气力熔铸一部不得不写的作品,这就是徐怀中的长篇小说新作《牵风记》。
编辑家张守仁在读完《牵风记》之后,深受感动。他认为,90岁的军旅作家徐怀中,把作品写得如此青春、激情、浪漫、空灵、唯美、神秘、诗意、简约,充满画面雕塑感,字里行间流淌着高山流水般的天赖音韵,这是我国军事文学开出的一朵奇葩,《牵风记》从军事文学的高原上立起一座高峰。评论家朱向前以“惊喜超过期待,收获大于困惑,魅惑大于收获”概括《牵风记》,认为这部作品将中国当代战争文学引入了更大的想象空间,为中国战争文学贡献了新的典型。
《牵风记》牵的什么“风”,又何以牵动这么多专业评论家的眼光?
早在1962年,徐怀中就曾着手写作长篇小说《牵风记》,写了近20万字,却不得不将书稿烧掉。
据说,当初那一部书稿,是从正面描写1947年刘邓野战军挺进大别山、取得战略进攻历史性胜利。小说笔墨所至,正是作者所亲历过的,那一段充满艰难险恶的悲壮历程,如同身体的烙印,始终伴随着徐怀中生命的延续,永远不会淡忘。
时隔半个多世纪,《牵风记》出版,已与初稿大不一样。有的老同志读了说,刘邓野战军浩浩荡荡挺进大别山,胜利完成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重大战略任务,难道就像小说所写,竟是如此简而单之走过来的吗?又有人讲,青年作者这样写情有可原,竟然是出自亲身经历了战争全过程的一位老作家之手,让人无法理解。
“可以想见,他们心目中认为我应该写出的,正如我1962年未完成的初稿,正面全景式地反映这次重大战略行动,记述野战军如何历尽艰险,取得千里跃进及坚持大别山斗争的伟大胜利。问题在于,历经几十年之后,我交出来的完全是另外一本书,前后两个文本,虽是同一个书名,却不可同日而语。”徐怀中解释,《牵风记》的书名,可以理解为,在总体力量敌强我弱的形势下,突破战争史局限,牵引战略进攻之风;《牵风记》原稿与今作,在立意与创作方法上都有显著差别,亦可理解为牵引个人写作转变之风;“风”为《诗经》六义之首,而《国风》部分的诗歌,大多是反映周代先人们生活的恬淡浑朴愉意跳脱,或表现青年男女浪漫爱情的,与小说义涵相契合,也不妨理解为牵引古老的“国风”之风;牵风二字,原本空幻,作其它意象联想也未尝不可。
《牵风记》融入了徐怀中对于战争文学的深入思考,写得极其艰难。徐怀中体弱多病,写作只能是时断时续,加之在文字上抠抠搜搜,10多万字的一部小长篇,竟在手上团弄了4个年头,然而作品却极有力度,写得痛快淋漓,充满青春活力,大概与徐怀中的写作和思想经历有关。
随着新时期思想解放大潮的到来,徐怀中和许多作家一样,在文学观念上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经历了一个根本性的“解冻”过程。与年轻一辈作家不同,徐怀中的这种内部变化,主要体现在尽可能摆脱有形无形的思想禁锢与自我局限,清除残留的概念化公式化影响,实现弃旧图新轻装上阵。“其实并没有‘新’到哪里去,只不过是回归到小说创作所固有的艺术规律上来。一条河断流了干涸了,只有溯源而上,回到三江源头,才能找到活命之水。”徐怀中说,晚年的创作,这种感觉十分真切,恰如干渴已极,回眸之间发现了一汪清沏的泉水。
而这个漫长的思想“解冻”过程,也正是小说《牵风记》一个必须的创作准备过程。徐怀中说,如果匆匆忙忙急于动笔,很可能又会跌入旧有的窠臼中去。当年他接受任命,主持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教学工作。两年学期对学员们和徐怀中,同样是一个金色的收获季节。所不同的是,35名部队学员坐在下面,徐怀中陪同客座教授坐在讲台上,大家一同听课一同学习,一同接受了为期两年的超信息量强化灌输。这对徐怀中而言,犹如凤凰涅槃,文学观念上有所觉醒,有所明悟,也为以后完成长篇《牵风记》,准备了艺术修养上必须具有的基本条件。
“我用去了几十年时间挣脱种种思想顾虑。孔夫子讲‘四十不惑’,我已经活了两个不惑之年还要多,就像一棵老树,树干都空了,应该有一定的容量了,不再多所迷惑顾虑重重。写这本书,我完全放开了手脚。”徐怀中说。步入老年之后,他的阅读兴致更多侧重于古代文化典籍,以及自然哲学方面的著作。小说《牵风记》没有写作提纲,只是建立了一个“备忘录”,偶有所思所想记下几行字,以免遗忘。备忘录上,抄写了老、庄等古代哲人一段一段语录,他反复阅读品味,沉浸在某种理性幻境之中不能自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徐怀中开始明确起来,希望凭借自己多年战地生活的积累,抽丝剥茧,织造出一番激越浩荡的生命气象。他拿定主意,依循这样一个意向,逐步来撘建小说的整体构架。“这里应了一句老话,曲径通幽,别有洞天。回头看去,那一场大规模现代战争向历史深处退隐而去,显得那样遥远,朦朦胧胧。”
也因此,《牵风记》的字里行间,闪放出了中华五千年文化底蕴的灿烂光辉。作为一部战争小说,《牵风记》在整体寓意上也更加有所扩展与延伸。这是徐怀中厚积簿发之作。虽然只有十二三万字,给人的感觉却是,作者荡涤了生活阅历所有的宠杂之物,仅提取自己生命体验中属于日精月华的部分呈献给读者。
从军事文学的题材来说,《牵风记》超越了我们以往的阅读经验。在徐怀中的创作生涯中,这部作品也具有独特的意义。在徐怀中看来,《牵风记》应该是古琴的空弦音,如铜钟一样浑厚悠远,弹奏者技艺指法应该是炉火纯青的。他谦虚地说,这个要求自己远未达到。“我设想相约读者,一同抵达我自己也从来没有抵达过的那么一个风光无限的大好去处。因为不曾身临其境,很难向别人作出清晰的表述。正如古时雄辩家惠子所言:‘夫说者,固以其所知喻其所不知,而使人知之’。不过我总还是相信,读者一页页翻下去,当可有所领略。”
对战争的亲历未见得就可以转化为文学作品,但是徐怀中做到了。他曾经写出《西线轶事》《阮氏丁香》等具有广泛影响的作品,《西线轶事》以九万余读者票选获得1980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第一名,被誉为“启蒙了整个军旅文学的春天”,无愧于“当代战争小说的换代之作”。48年之后,他根据当年的战地日记完成了长篇非虚构作品《底色》,真实记录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位中国军人作家、记者,在战火纷飞中的种种情感阅历与生命体验,记录了他对战争冷静客观而富于哲理的观察思考。因为有“抗美援越”以及1979年“对越还击”两次参战经历,加之拉开了近半个世纪的时空距离,他获得的是在以往战争中从未有过的深思明悟。徐怀中却谦虚地说,“不是《西线轶事》《阮氏丁香》写得多么好,也并非自视颇高,但这两篇战争题材小说,包括刊载于1966年3月3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的一篇通讯《坚贞不屈的女英雄阮氏珠》,我都十分珍视,诚可谓敝帚自珍。”
徐怀中对战地摄影大师卡帕怀有深深的敬意。卡帕的作品被誉为“战地摄影不朽之作”,他总是擅于捕捉战争中稍纵即逝的动感形象,将人在生死交替的一瞬间定格为永恒。徐怀中说,卡帕以他无声的语言塑造了一系列人的生命雕塑,他的镜头纵深无限,他摄取到的是人类战争的“底色”。他说,“我读过这样一段箴言:‘一个被揉皱的纸团儿,浸泡在清水中,渐渐平展开来,直到恢复为一张洁白的纸。人的一生一世,也应作如是观。’现在对我而言,时间很有限了,但我还是会在文学写作这一股清澈的泉水中浸泡下去,直至重新平复为一张白纸。”
“在战争文学中,能写出一个人物形象就是不小的贡献,徐怀中写了一组人物,这是他对战争文学的巨大贡献。”朱向前提到,徐怀中在作品中描写了美对战争的超越,体现于汪可逾和一把古琴,这二者作为美的符号和象征,高贵同时又脆若琴弦。另外,在处理战争与性的禁区方面,徐怀中做了大胆而可贵的探索,从某种意义也是对传统的战争文学的挑战和突破。从新时期之初的《西线轶事》到新世紀之初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或许你见过日出》,一直到今天的《牵风记》,徐怀中始终有一种艺术雄心,总在不断地探索创新,在90岁的年纪决心和自己的以往告别,这是中国文学史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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