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子：上海孕育作家，作家回报上海

张爱玲、王安忆、金宇澄……不少作家的名字紧紧和上海这座城联系在一起。6月16日，作家、张爱玲研究者淳子做客行知读书会，与读者们分享城市与作家的相互成就。

在淳子看来，上海文化富有魅力与特色。如果心里没有，骨子里没有，再怎么做功课也很难抓住上海文化的特质。她提及当年张艺谋在上海拍《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坐在徐家汇藏书楼里翻阅有关资料，但是因为骨子里没有这些，所以最后就拍不出那种感觉。

“张艺谋有领悟力，他很快知道自己拍不了都市片，特别是拍不了上海的都市片。后来有一部片子叫《归来》，严歌苓这部小说的故事背景是上海。但张艺谋聪明了，他说这部电影我要拍，但是把场景置换到了北方。”

上海的文化传奇如何在文艺家那代代流传

“海明威是来过我们上海的，他曾经为巴黎写过一本非常著名的书，叫《流动的盛宴》。”淳子笑言，“上海也是如此。由于特殊的历史渊源，上海是一个盛产传奇的地方。这些传奇给了文学艺术丰沛的创作遗产，而那些文学家和艺术家又用自己的才华回报了我们这样一座城市。于是上海这座城变得更有文化，更具魅力，也更传奇了。”

淳子从上海沦陷说起。沦陷以后上海成为谍报中心，全世界重要的谍报人员、谍报机构都在上海设立情报点。“于是那时的上海变得很低气压，但是同样也变得更有情结了。于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出现了一个文学流派，叫‘新感觉派’，有三剑客：施蛰存、刘呐鸥、穆时英。”

淳子说，这三人都出生于富裕人家，就读于震旦大学，沉浸于法国文化和文学中，于是把当时法国最流行的文学派别引进到了上海，成立了他们的“新感觉派”。这个新感觉派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有非常重要的历史地位，“因为在新感觉派出现之前我们的文学、艺术都是属于农耕时代的作品，农耕时代的产物，只有当新感觉派成立以后，我们才有了都市文学和都市文化。”

其中穆时英描写都市，迷上了跳舞，天天去舞厅。他在舞厅里观察舞女、采访舞女、写作舞女，最后居然娶了一个舞女做他的正牌太太，“他娶了舞女以后，对舞厅的写作就更加深入细致，并且可以写出舞女的种种心理活动。”

淳子觉得有趣的是，到了1990年代，在伦敦留学后觉得“唯有上海比较像伦敦”的四川籍作家虹影来到上海，一头钻进了民国档案故纸堆里，找到了百乐门红舞女的故事，也看了穆时英笔下的上海狐步舞，就把这几个元素捏在一起写了一部当代的上海狐步。“我们可以看到民国上海的文化传奇与遗产是如何在作家、艺术家们那代代流传，如何呈现新的传奇。”

张爱玲很难拍

说到与上海有关的作家，一定绕不开张爱玲。淳子说，1947年张爱玲和胡兰成离婚后搬到重华新村，冥冥之中给她一个更成功作品的机缘——那附近是上海西伯利亚皮草店，女特工郑苹如刺杀丁默邨事件发生的地方。

郑苹如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张爱玲。1950年代，张爱玲已经用英文把小说故事写了一遍。到了1978年，已经在美国洛杉矶的张爱玲准备重回中国文坛，她想起了这个故事，用中文重新写了一遍，并且把这个小说的名字改为《色·戒》。改写小说时张爱玲特意用了一张地图，和一位老上海来确认当时刺杀的方位、地点、时间以及种种细节。

“张爱玲写作的特点是喜欢在普通人中寻找传奇，一个猎人爱上了自己的猎物，张爱玲想要探究的是一位女间谍在色诱对象时自己的心理过程。张爱玲的这个心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出来，但是我知道李安看出来了。李安是唯一买这部小说版权的大导演。李安看中这部小说，说这是中国短篇小说里最美丽、最残酷的，因为他看到了这部小说里人性的幽微。”

淳子说：“我们也知道李安在拍这部片子的时候其实是不容易的。拍张爱玲的作品是很多导演的情结，但是能够拍好的真的很少。比如说当年李安选中汤唯，因为张爱玲在小说里描写王佳芝是六角脸，而汤唯正好是六角脸。汤唯虽然是杭州人，但是整个表现出来的气质是蛮硬的，没有上海女人妩媚的那一面。李安看到了汤唯的软肋，就带汤唯到潘迪华家里做功课。当年上海女人怎么打麻将，手势是怎么样，都是潘迪华一招一式教汤唯的。尽管汤唯去了四次，但潘迪华说上海女人的味道是教不出来的，是环境里一天一天熏陶出来的。汤唯只能说完成了任务，但是不能说很出色。”

淳子由此又说到了最近热议的一部电影《第一炉香》，里边两大女主人公都是上海女人。“许鞍华在这之前已经拍了两部张爱玲的电影，这一次她又拿到了《第一炉香》的剧本，编剧也是很厉害的，是上海的王安忆。但是选角出现了热议，一个马思纯，还有彭于晏，这一对演员无论演得如何，他们从形象上就已经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