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东玉：无论我写什么，最终都像是一个西式大杂烩

楼东玉虽不高产，涉猎却颇为广泛，目前在豆瓣阅读上，只有三个完整作品，类型却截然不同——青春题材小说《劣等青春》参加第五届豆瓣阅读征文大赛的文艺小说组并进入决选，悬疑小说《环岛迷雾》聚焦一个类似于“开膛手杰克”的连环凶杀案件，这部小说获得了豆瓣阅读“小雅奖”的最佳作品奖，科幻小说《柏林谍报员》则是一个和《银翼杀手》一样的仿生人题材作品。楼东玉说：“创作《柏林谍报员》的初衷是想为一个覆灭了的世界假想出赛博朋克式的故事，东欧版的‘银翼杀手’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组合。迪克的小说对我的作品有影响，我最喜欢他写的《高堡奇人》。”

楼东玉很闷骚，几乎不发朋友圈，一说话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在《环岛迷雾》获得了“小雅奖”后，他在得奖感言里描绘过一幅自己理想中的画面：“随着人类的教育水平显著提高，几个充斥着灌水文章的文学网站开始逐渐倒闭，豆瓣阅读成了首屈一指的作品平台，口碑就如同汽车里的科尼塞克、服装界的纪梵希。这个幻想让我不能自已，我甚至给未来的世界划分了几个聚居地，文艺创作者住在顶级别墅群中，像盖茨比的宴会一样觥筹交错、窃窃私语，新潮女士们谈论着J.D.塞林格的短篇集，背景乐是巴赫的羽管键琴协奏曲。钱，已经不再重要，甚至美貌都不值一提。”看到他的描述，甚至有一刹那让我恍如隔世，觉得海明威笔下的“流动的盛宴”可以出现在当下或是近未来的中国。

“感觉你有挺严重的精神洁癖，处女座吗？”我问。

“本人确实是处女座，有精神洁癖，但不相信星座，也不相信任何给人冠以局限性的玄学。顺带提一句，我喜欢解梦，荣格派的。”他答。

楼东玉称自己是生活中最不善言辞的那个人，省下来的话，都写进文字里。他毕业于上海政法学院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大学毕业后回到了家乡山东临沂，进入一家传媒公司工作，工作之余写小说和足球评论，因为大学学习的专业需要涉猎哲学的不同学派，这对他之后的小说创作，也有了或多或少的影响。他在豆瓣阅读上的处女作《劣等青春》，里边的主人公、高中男生高瑾就是一名存在主义哲学的践行者，因为痴迷摇滚乐和边缘少女薇子相识、恋爱，最后却在药物的作用下，走向不归路。

公路、摇滚、药物，这些因素组合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典型的中国式青春，而是更像是以凯鲁亚克为代表的美国的“垮掉的一代”文学。向楼东玉求证这部作品是否受到“垮掉的一代”所影响时，他对我说：“你不是第一个把《劣等青春》与凯鲁亚克联系起来的人，在此之前我已经被好多人询问过相关问题。这里我必须要说明一下，我没有受到凯鲁亚克的任何影响，塞林格才是活跃在我心中的那个叛逆根源。”

《劣等青春》里的素材源于现实生活，虽然故事用第一人称叙事，但是高瑾的原型，并非他本人，而是他的一位好友。因为《劣等青春》，楼东玉认识了他现在的女朋友，女朋友也是豆瓣阅读上的作者，主攻悬疑和古风言情，因为她在《劣等青春》进行批注，让他们得以相识。

“我们可能是这座地级市里唯二的豆瓣阅读作者。”楼东玉和女友没见面时已经确立了情侣关系，见面之后感情更好。他在小雅奖的获奖感言里，曾描绘过一幅情侣远程交流作品的柏拉图式恋爱场景，如今这个画面在现实生活中成真了。“我和她会阅读彼此的作品，也会品评一番。不过我和她之间不会产生任何文学上的冲突，因为我们的创作风格完全不同，互相之间就像看外星人一样津津有味。”

在《劣等青春》上线没多久后，楼东玉写出了获奖作品《环岛迷雾》。故事发生在一个叫“环岛”的滨海小城，小城里出现了一个连环伤人的罪犯，从数名女性身上割下皮肤。这名罪犯的出现搞得环岛人心惶惶，一名离异而风度翩翩的中年警官联手一位美女心理学博士联合破解这桩奇案。这个故事同样不太本土，从人物关系、角色设定到叙事结构，都更像美剧或以劳伦斯·布洛克为代表的美国当代侦探小说。

环岛的原型是青岛黄海区沿海一带，那是楼东玉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毫不避讳《环岛迷雾》确实是个很西方的故事，他过往的阅读和观剧的经历，也给创作这部作品带来很大的影响：“这实际上就是一个非常西方的推理小说，雅探则是它的主要风格。甚至也可以说，‘探’不是我写这篇小说的第一追求，‘雅’才是真正目的。我本人很喜欢看美国电影，比如大卫·芬奇的《十二宫》，生动再现了60年代美国加州北部著名连环杀人犯‘黄道十二宫’的惊悚故事。此片实在是美国悬疑电影中的杰作，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复习一下。而另一部由荷兰导演保罗·范霍文所执导的影片《本能》，也是我非常推崇的悬疑片。类似的电影还有很多，不可否认，我的作品在构思上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它们的影响。”

因为对西方作品涉猎广泛，楼东玉坦言自己的作品中，出现翻译腔是难免的：“无论我写什么，最终呈现出的作品都像是一个西式大杂烩，令我自己啼笑皆非。我很清楚读者对我那无处不在的翻译腔会反感，但我写作是出于兴趣，并不会太在意读者的感受。”楼东玉认为文学是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的，比如读阿加莎·克里斯蒂，虽然有时无法领略其推理的精妙，可阅读她的作品，还是能获得一种被陶冶的愉悦感。但他声明，自己并非阿加莎的拥趸：

“在我看来，阿加莎是一个被过于炒作的作家，她的作品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但绝对达不到外界声称的那种水准。不论是日本，还是欧洲美国，有太多悬疑作家的水平高于她，比如雷蒙德·钱德勒、约翰·勒卡雷、达希尔·哈米特等等。我甚至觉得那些根据阿加莎作品改编的电影都非常可笑，毫无观赏性。另一个让我更加反感的悬疑作家是东野圭吾，在我看来他的作品简直毫无营养。”

对于哪些作品才是有营养的，楼东玉列出了一个详尽的书单：“诺曼·梅勒《鹿苑》——大师之作，阅读后孤寂感绕梁三日；杜鲁门·卡波特《蒂凡尼的早餐》——天才之作，文学史上著名的人物侧影描写；哈珀·李《枪打反舌鸟》——伟大女作家创作的教养之书，是个人就该看看；J.D.塞林格《九故事》——顶级的短篇小说集；雷蒙德·卡佛《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简约派的巅峰力作；阿列克谢耶维奇《锌皮娃娃兵》——悲怆的世界级作品；肯·福莱特《针眼》——引人入胜的间谍小说，当你准备通宵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