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70年的上海文学

今年是中国作家协会成立70周年，也是上海市作家协会70华诞。1949年7月23日，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后更名中国作家协会）在京举行。1949年9月11日，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上海分会正式成立（后改名中国作协上海分会），选举产生了第一届主席巴金，副主席周而复、于伶、章靳以、许杰，秘书长孔罗荪，书记处书记孔罗荪、唐弢、魏金枝、孙峻青、吴强、姚时晓、王若望。

坚持为人民写作的朴素初心

在儿童文学老作家孙毅的记忆中，第一次上海市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不仅有巴金、夏衍、梅兰芳、周信芳等大作家、大艺术家的身影，更多的是像他那样普通的创作者。96岁的孙毅思维清晰、声音洪亮，他如数家珍地提到“龚炯”“奚思德”“贺宜”的名字，他们有的是学校的老师，有的是“孩子剧团”、“儿童剧院”的创作者。出席新中国上海的第一次文代会，他至今感慨不已：“我文化程度不高，小时候就是听着楼下茶馆里的江湖艺人卖唱长大的。那时候人民苦啊，那么多流浪儿，都是因为打仗从外地逃到上海来的，我最开始的创作就是为了反映那个时代孩子们的生活……”孙毅经历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目睹人民疾苦，他选择创作儿童剧，希望用自己的笔，为苦难的孩子们呐喊和奔走，亦要给予他们受难的心灵以安抚与慰藉。这就是他朴素的创作初心，为孩子，为人民。

第一次文代会后，孙毅成为上海作协儿童文学创作委员会副主任，当时的主任是陈伯吹。令他最觉自豪的记忆，是他们编写的儿童剧进京为毛主席等中央领导演出。

“毛主席和宋庆龄一人一个大沙发，坐在中间位置看台上的孩子们演出……落幕了，小演员们激动地不肯走，跑到幕前向毛主席挥手……”那是让孙毅骄傲一辈子的人生巅峰时刻。

1953年2月，孙毅收到宋庆龄颁发给他的任职聘书，开始担任儿童时代社副社长，兼任儿童剧团创作室主任。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与他相伴至今的妻子彭新琪。

在他陷入回忆而沉默不语时，90岁的彭新琪静静等待着，等待在某个时刻续上话题。最了解孙毅的人，自然是同为文学中人的妻子。

彭新琪是《收获》创刊时期的编辑，后调任《上海文学》。《收获》创刊时的情形，她至今记忆犹新：“第一期很快要付印了，我们既兴奋，又担忧，编好的稿子中有作者不合适，临时撤换稿子，搞得非常紧张……不管如何，刊物还是出来了，很开心，从此以后就有了《收获》”。

作为全国第一个大型文学刊物的编辑，彭新琪参与了当年很多重要活动，比如接待来上海开会的苏联作家，参与编发了老舍的《全家福》、郭沫若的《蔡文姬》、周而复的《上海的早晨》等重要文学作品。

《收获》的面世，是带着“尝试”的意味，彭新琪说：那时候我们的宗旨就是，文学作品先发表在期刊上，听取读者意见，然后再出版书籍。《上海文学》刚复刊，编辑部就举办青年文学爱好者讲习班、组织采访活动，从“星期四沙龙”里走出来的年轻人，就有程乃珊、陈村、曹冠龙、任哥舒、周大新。

就是这种“尝试”，让文学期刊“团结文学爱好者，培养文学新人”的功能延续至今。彭新琪也因此获得“全国文学期刊优秀编辑”称号。2019年1月，她以90岁高龄出版了新书《巴金先生》，并且，她依然在做孙毅“一个人的编辑”。

孙毅已经96岁，可是他不疏笔耕，还在为孩子们写作。彭新琪说：“孙毅的作品，我是第一责编，现在还可以给他校对。”

笔耕不辍 一生热爱写作

1947年，当24岁的小伙子孙毅在创作他的儿童剧《小铁匠》时，18岁女孩彭新琪正在复旦大学中文系就读，27岁的欧阳文彬，却已然是一名“老作家”。

1920年出生的欧阳文彬，曾在上海市新闻出版处、上海市委宣传部报刊处、文艺处等单位工作，还担任过《新民晚报》《萌芽》的编辑。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17岁的欧阳文彬从苏州东吴大学一路逃难来到长沙，转读南迁而来的北平民国学院。在那里，她遇到了她的文学“领路人”张天翼。她还清晰地记得，张天翼当时教的是《文艺习作》，他把欧阳文彬的一篇课堂习作投稿给长沙的《观察日报》，从此，欧阳文彬与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也正是在张天翼的引导下，欧阳文彬参加了抗日救亡宣传队活动，并于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红色中国的文艺战士。她以亲历者的身份，创作了多部反映战争生活的文艺作品。

如今，99岁的欧阳文彬虽已无法用眼睛阅读，但她依然在用“听”的方式，与文学保持着最亲密的接触。每天早饭后，她都会让保姆打开电脑，播放喜马拉雅读书软件。不能亲自书写，她就口述，让保姆用电脑记录。90岁以后，欧阳文彬还经常在报刊发表作品，散文、回忆录、短诗……她从未远离文学创作。

92岁那年，她完成了人生传记《欧阳文彬文集》，后记第一句她就写道：“我一生爱好写作。”

这未尝不是孙毅和彭新琪的“热爱”，他们不约而同地提到那一句——不忘初心。虽然已过鲐背之年，甚至临近百岁，他们仍笔耕不辍。新中国第一代写作者，就是这样，以永远不老的情怀，在文学道路上不断续写着属于时代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