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汪兆骞先生做客角楼图书馆“北京会客厅”,畅谈自己的创作初衷。
每天手写3000字,从不间断。退休后经过13年的艰苦准备,从2014年至今,汪兆骞已经坚持了6年。
汪兆骞说:“到了桑榆晚年,岁月无多。当编辑时,为他人作嫁衣裳,不敢分神写作。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再不抓紧完成早就成熟于胸的著作,岂不真的要蹉跎岁月了。”
在他的书房里,四周环绕着书架,正中置一张木桌,周遭摆着许多有特色的精致小物件儿。书房里没有无线网络,隔绝了窗外的车马喧嚣。年近80高龄的汪兆骞每天就在这里勤勤恳恳,笔耕不辍。
对他而言,写作已经是一种享受。端坐在桌前,提笔凝思,脑海中画面自然浮现。无论是当代作家的彪炳千秋的文学成就,或是民国时期的人文风骨,还是世界文学的流光,都从他的书里,五彩缤纷地流淌出来。
萌芽:广泛阅读,深厚累积
家庭书香的熏陶使汪兆骞的写作梦从幼时起就已生根发芽。在他的记忆里,祖父一生经商办实业,但喜读经书,书房总是摆满了书。祖父还和文化巨擘名流如俞平伯、沈从文、马寅初等都有很深的交往。小时候,汪兆骞常随祖父到他们家里拜访。交往中,这些人的谈吐风度、文化人格使得汪兆骞在耳濡目染间对文学产生了兴趣。
汪兆骞觉得自己很幸运,在年少懵懂、正在选择自己未来的时候接触到了这些自己羡慕、敬仰的人,阅读他们的作品,和他们成为朋友。他说:“实际上,我十几岁就拜童话大师严文井和著名军旅作家王愿坚做老师了。虽然没有什么仪式,但我心里边已经把他们当作文学的领路人了。”
在汪兆骞读大学二年级时,作家王蒙来到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当了他们现代文学辅导老师。王蒙的作品《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在《人民文学》杂志发表后,在全国引起震动。
在王蒙的帮教中,汪兆骞收获很多,他们也成为了朋友,王蒙在自传《半生多难》里还提到了汪兆骞。但是,王蒙的经历,一度让汪兆骞对是否从事文学产生了些许犹疑,“但后来一想,既然喜欢文学,就要坚定地走下去。”
幼时,除了上小学,家中还专门请了私塾先生给汪兆骞讲解三字经、论语等四书五经。这种儒学文化和古典文学的熏陶,赋予汪兆骞深厚的文学底蕴。而对外国文学的广泛阅读,又让他开阔了视野,看到了更为广阔的文学世界。列夫·托尔斯泰、车尔尼雪夫斯基、屠格涅夫、左拉、莫泊桑、罗曼罗兰……至今,谈起这些外国大家的作品,汪兆骞仍如数家珍。汪兆骞说,在阅读时自己会勤做笔记,将自己的感悟书写于纸上,形成自己的思考,“阅读是写作的营养,是我创作的原始积累。”
编辑:互文阅读,参考借鉴
多年的职业编辑经历,使汪兆骞和作家们产生了天然的联系。在他看来,大凡有成就的作家创作其文学,都是“在坚持本土文化和文学传统的基础上,有意识地去吸收外国文学的营养来丰富自己。”
汪兆骞认为,文学不能闭关锁国,好的作家要学会借鉴。“大凡咱们文化最昌盛的时候,往往是外国文化和中国文化撞击的时候。”中国改革开放向世界敞开大门后,外国文学一股脑儿涌进国内来。“这时候作家就应该保持警醒,先要判断,再取其精华。什么魔幻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存在主义……中国作家对于多样化创作手法的借鉴,使得好的作品如莫言的《红高粱家族》、阿来的《尘埃落定》涌现出来。”
作为编辑,应当如何对一部作品形成自己的判断?汪兆骞认为,“判断文学作品,是很个性化的过程,总会收到意识形态、知识结构、审美水平的影响”。这种能力要在阅读中不断积累提高。作为普通读者,他喜欢遵从兴趣:托尔斯泰深刻细致的心理描写、屠格涅夫诗意的现实主义、沈从文清新隽美的语言风格都让他着迷。但身为编辑,汪兆骞认为,“你绝对不能以自己的审美趣味判断作品”。
他接着举例,“在做编辑时,我读阿来的《尘埃落定》,肯定也要考虑再读一读福克纳的《喧嚣与骚动》。这两部作品都是书写当时社会转型,表现对故乡世界的追思与缅怀,流露出浓郁的乡愁,同时都渗透着深厚的宗教色彩,都是以傻子为描写对象,讲一个混沌的、驳杂的‘非常态世界’的故事。身为编辑要确定作者并非抄袭,而是把所读转化为自己的血肉,孕育出新的作品。”汪兆骞称这种阅读方式为“互文性阅读”。
此外,在多元化的文学格局中,编辑还要开放包容地阅读同时代或同题材的不同作品,努力促成适应社会发展,满足大众需求的多样化文学家园。
创作:全心投入,熟能生巧
常年的磨炼使得他熟能生巧,一下笔文字便汩汩流淌。很多人会抱怨琐事太多,没时间写作,在汪兆骞看来,这“绝对是托辞,写作原本就是带有强烈使命感的营生”。
直至今日,汪兆骞依然坚持手写创作。他说,自己写作时仿佛进入了一种书法境界,字要写得好看有美感,当有些语言很出彩的时候,他会感到身心愉悦。“你读我的作品绝不会枯燥,我都是把特别沉重的东西尽量化成一种很优雅的表达。”
这是他对自己坚持的“好的作品既要有人间烟火气,又要美”这一理念的实践。但应当如何打磨,才能使作品真正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呢?
在汪兆骞看来,好的作家要满足三点:第一,有文化诗书积累——“有深厚的文化积淀,读得多、见识广,对文学有真正的理解,才能腹有诗书气自华。”第二,有道义风骨——“灵魂得干净,任何作品都是作家的灵魂的呈现。一个灵魂高尚的作家,他的作品肯定是流露出真善美的东西。”第三,有人生阅历——“作家有丰富的阅历,才能产生深刻的作品,躲进小楼、脱离生活,完全闭门造车,怎么写出好东西来。”
对于青年创作者,汪兆骞有这样的期盼:要修炼自己的良知,有抱负、有操守,做好文化上的准备。“要安安静静、全身心投入你最真挚的情感,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你的灵魂来。”天赋固然重要,但写作不是不能通过训练熟能生巧。“从磕磕绊绊到行云流水,都有个过程。”
最后,汪兆骞说:“文学即人学,灵魂是文学的核心。倘若作品没有厚度、没有温度、没有血液,只能是行尸走肉。刻意去学眼花缭乱的技巧,不如扎根于我们的文学传统。多读读《芙蓉镇》《白鹿原》《平凡的世界》,你会学到很多东西,会对文学创作大有补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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