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珍惜民族传统经验的基础上

严复是中国近代著名的思想家、翻译家、教育家。他一生藏书丰富，身后大多散佚，留存至今的非常罕见。其中有一批古籍藏书曾寄存于上海商务印书馆，后几经波折，最终归华东师大图书馆保藏。

近年来，华东师大图书馆发掘出严复批校藏书《周易》《世说新语》《述学》《原富论》《杜工部集》《昌黎先生集》《陆放翁全集》等。这些古籍除部分近代西学译著外，多是中国传统文化、文学经典，保存状态良好，并有大量严复亲笔题写的批语。

2017年前，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出版社和华东师大图书馆启动合作，决定将一批从未面世的严复批校本影印出版。9月24日，《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馆藏严复批校本》新书发布会及研讨会在华东师大图书馆举行。图书馆还在活动上展出了所藏严复批校本四种。

这次影印出版的严复批校本珍贵古籍共十一种。

澎湃新闻记者 罗昕 摄

此次影印出版的严复批校本共十一种

作为学贯中西的大学问家，严复不仅精通西学，更深受儒学浸润，对中国传统文化也有深刻的研究和认识。除了各种西方名著外，严复还藏有大量中国传统文化典籍。

据华东师大图书馆馆长胡晓明介绍，当年为配合商务印书馆的出版计划，严复的一部分藏书曾寄放在商务印书馆附设的上海东方图书馆内。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后期，严复四女严顼从商务印书馆取回这些古籍，与当时就读于圣约翰大学的侄女华严相商，出面把书捐给该校。

圣约翰大学图书馆接收这批藏书之后，有辟专室特藏的计划。一九五二年全国院系调整，圣约翰大学图书馆的部分古籍馆藏归入华东师范大学。

这次影印出版的严复批校本珍贵古籍共十一种，包括《周易》十卷、《世说新语》三卷、《述学》六卷、《原富论》存二卷、《杜工部集》二十卷、《昌黎先生集》五十六卷、《陆放翁全集》一百五十七卷、《才调集补注》十卷、《佩文诗韵》五卷、《重订昭明文选》、《全唐诗》九百卷。

批校本对严复研究至关重要

上海人民出版社副社长、上海书店出版社社长齐书深介绍，在印前处理中，出版社通过多次试样，确保了原书文字和批注能够完整、清晰地呈现。为方便读者阅读使用，还编制了总目录、各书辑封，著录了书名、卷数、作者、版本、原书版框尺寸等信息。此外，图书馆组织业内专家将书中所有严复批注、评语进行了整理、释读，每条释读附加影印本册码，出版社将此单独制作成册，更方便检索利用。

“批校本很重要，但很容易被人忽略。”上海图书馆研究馆员陈先行笑言写文章或许瞻前顾后，但写评语往往是有感而发。“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批校本对我们研究的价值会得以显现。此次华师大图书馆馆藏严复批校本影印出版这一举措，本身很值得推崇。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也应该对馆藏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福建省严复学术研究会常务副会长许维勤表示，严复在翻译西学名著时，非常注重西方思想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连接，表现出高度的文化自觉。他对传统文化典籍的批注，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相信华东师大图书馆馆藏严复批校本的出版，将对严复研究和宣传的深入起到有力的推动作用。”

此外，与会学者还建议若集齐严复所有批语，可以以“引文+批语”的形式刊布，出版严复批语全集。

华东师大图书馆还在活动上展出了所藏严复批校本四种的原件。

澎湃新闻记者 罗昕 摄

严复思想为何在今天仍具有积极意义？

在清末洋务运动兴起的时候，严复曾就读于福建船政学堂，后又留学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回国后担任北洋水师学堂总办，培养了中国近代第一批海军人才。与此同时，他还以“信、达、雅”的译笔翻译了《天演论》《原富》《群学肆言》《群己权界论》等当时西方政治、哲学、经济、自然科学领域的重要著作，向当时的中国介绍了西方先进的思想文化，开拓了国人的视野。

福州市严复翰墨馆馆长郑志宇在寄语中说：“严复生活于中国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所谓一支健笔可敌十万雄狮，严复思想对于当时的旧中国，宛如巨石投入深潭死水，唤醒国人救亡图存，百年后仍对新中国产生着巨大的影响。”

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萧功秦认为，严复是近代中国思想最为深刻的大学者，有人说他是自由主义者，也有人说他是保守主义者。过去主流的观点认为，他早年主张自由主义，晚年倒退回到保守主义，其实他的思想的前后期并没有发生断裂，他是一个理性的渐进改革者，是一个主张经验主义的思想家，只有在珍惜民族传统经验的基础上，在新与旧的融会之中，才能实现民族富强与现代化。“他主张‘非新无以为进，非旧无以为守’，实际上，他的思想超越了激进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

在萧功秦看来，严复的思想虽然没有得到时人的理解，他的晚年生活也很悲凉，在他书房里挂的对联可以说明他的心境：“有王者兴，必来取法，虽圣人起，不易吾言。”“这里可以看出严复对自己思想的自信与执着。百年后的我们这一代人，有了更多的经验与知识，来理解严复的深刻思想。”

萧功秦说：“严复是一百年前的思想家，他面对时代困境时提出的观念，至今对我们有两方面启示。第一，他认为，社会是一个有机整体，不能简单地移西方制度，否则就会造成淮桔为枳，必须诱导社会内部新因素的发育与增长。其次，他认为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国性’，国性是这个民族在千百年主流文化的教化中淘冶出来的，他把传统儒家经典不是看作教条，而是看作新时代社会整合与精神凝聚的需要。”

萧功秦还提及，严复从未在一部专著中大篇论述他的思想，他的思想常散见于各种批语、时论、私人书信中，往往是以对具体问题的随感而发的议论的方式体现出来。这些散见的观念和议论彼此之间却有思想上的一致性与内在的逻辑性。正因为如此，出版严复的批校本，让当代中国人能更全面地了解这位思想家的真知灼见，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意义与思想价值。

胡晓明表示，《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馆藏严复批校本》对严复思想研究本身具有无可替代的学术思想价值。“此外，它具有近代历史文物价值，见证了圣约翰大学与华东师大的校史渊源，也见证了师大传统的深厚多元与国际化的早期传统，更是向建国七十周年献上真正厚重精彩的大礼。因为严复所代表的改革者，在寻求现代化道路上的艰辛探索，也是国家记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