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我国第一部吴语小说《海上花列传》问世。小说主要以赵朴斋、赵二宝兄妹从农村来到上海打拼为线索,讲述他们因为生计不得不沦落的悲惨遭遇。书中通过描写上海十里洋场浮华的青楼生活,揭露了当时官僚名士等人纸醉金迷的狎妓生活。该小说的人物对话全用苏州方言写成,开方言小说之先河。《海上花》后因胡适和张爱玲等诸多文化大家的推荐,而被大众所熟知,它所蕴含的“上海元素”也得到了较多的曝光和研究。
11月30日下午,静安区文化馆5楼多功能厅举办了第28期“壹字读书会”,本次读书会邀请到同济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汤惟杰,他以“跨”为主题,为观众介绍被胡适赞誉为“我国吴语文学的第一部杰作”——《海上花列传》中的上海元素,以及上海在多部文学与影视作品中的跨媒介形象呈现。
汤惟杰在活动现场 “壹字读书会”供图
故事发生在原英租界,地名和现实能对应
汤惟杰称作者韩邦庆是个“观念非常新潮的人”。韩邦庆在1892年编写了中国近代文学的第一文学杂志《海上奇书》,这本杂志属于文艺半月刊,共15期,《海上花列传》最早就刊登在这本杂志上面。首先,他选择了编写一本杂志,通过申报馆来发售,因为《申报》是当时记录上海社会生活各方面变迁的重要载体,在上海非常受欢迎。其次他早在1892年就在《申报》给《海上奇书》做广告,这在当时是比较新颖的信息推广方式。为什么韩邦庆能那么顺利地托《申报》为其杂志代售?“因为他本身就是当时《申报》的主笔之一。《申报》当年有不少社论或评论员文章都出自《海上花列传》作者之手。”汤惟杰解释道。
在详细剖析《海上花列传》的“上海元素”之前,汤惟杰先向观众展示了一张“上海城乡租界全图”,这张图的原章目前保存在上海图书馆。“这张图的右侧有一条很长蓝色水域,是黄浦江,黄浦江的上面有一块粉红还有一块蓝,当中有一段比较窄的水域,就是大家熟悉的苏州河。苏州河和黄浦江两条水域构筑了上海城区的一个大致的走向和基本的布局。”1845年11月29日,清政府与英国领事签订了《上海土地章程》,设立上海英租界,即上海城外面拥有土地的上海人可以把土地租给外国人做生意。“英租界就是地图上的蓝色区域,我们《海上花列传》中发生的故事就是在这个不大的蓝色区域里面。”
随后汤惟杰界定了原英租界的大致范围:“基本上从黄浦江外滩开始,以北到苏州河,以南到洋泾浜、延安东路,以西直至西藏路。”汤惟杰表示,最早的英租界很小,往西延伸甚至还不到西藏路。“一开始最西面的马路是河南路,后来慢慢向西边迁移,一直到了西藏路,然后再往西边又扩展开来,一直扩展到大概静安区的位置。”
汤惟杰强调,小说《海上花列传》中出现过的很多地方在现实生活中是能够查证得到的:比如小说有句“我们去乘马车好吧”,西藏路再往西以前的确有一个跑马场,就是现在的人民公园、人民广场。在那个年代,乘坐一辆马车从租界到上海当时的郊区去踏青或者郊游是非常惬意的一件事;西面还有一个静安寺,它的门口原本有一道涌泉,只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被填埋掉了。从繁华的租界,沿一条路坐马车到静安寺,这条路就叫静安寺路,就是现在的南京西路;《海上花列传》开头提到冒失的苏州小伙子赵朴斋和说故事的人相撞的“陆家石桥”就在上海的老城厢外侧的小东门,当时那里是一条河,而且是当年的上海县城的十大景观之一;赵朴斋那个在上海做生意的舅舅洪善青的生意铺子就在咸瓜街。当年的咸瓜街有两条一条叫里咸瓜街,还有一条叫外咸瓜街,现在只有外咸瓜街这个地名还保留着……
“大家看《海上花列传》会发现它不是一部完全虚构的东西,里面大量的地名是和咱们上海历年来的历史地图上的地名能够一一对应的,是很真实地反映了上海那个年代历史文化、地理空间的作品。因此在《海上花列传》的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文字旁边会印刷一张地图,方便我们对照。”汤惟杰总结道。
文言和苏白交替是这部方言小说的独特之处
在没有深入了解这本小说前,很多人会误以为这是一部描摹晚清上海青楼风光的小说。汤惟杰解释,实际上里面的青楼女子主要经济来源不是靠出卖肉体,是靠陪酒、陪茶,陪着客人去兜风等等。同时这些服务都是有偿的。这些客人们的身份大多都是官僚、候补、生意人或是外来务工人员。他们当中有相当多的男性是不带家眷到上海来的,因此在青楼中认识酒肉朋友、寻找事业上升的机会成为了他们主要的业余消闲。
四马路“风化区”的青楼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才艺,“她们不仅陪酒还会弹唱,在那个年代主要的弹唱的样式是京剧和昆曲,很多都是用苏州话唱出来的,如果看小说你就会发现,大家清一色讲苏州话,这个圈子当时是以说苏州话为风尚、为时尚的。”文言和苏白交替是这部方言小说的独特之处。
汤惟杰还给在场的观众分享了许多当年青楼女子的生活照。她们穿着前卫大胆,去福州路的青莲阁茶楼喝茶、去惠罗百货公司购物、去一品香吃西餐、去南京路坐马车兜风……“她们还喜欢穿得花枝招展去冠芳影楼拍小照,在那个年代拍照还是很贵的消费项目,她们还会给自己起一个很别致的名号,什么‘欧波小榭’‘十二阑干’等等。”汤惟杰说。
《子夜》和《色戒》:文学作品的跨媒介形象呈现
汤惟杰还分享了有关上海的其他的一些文学作品,乃至于他们的电影改编情况。
一是1933年出版的由茅盾所著的中国现代长篇小说《子夜》。小说刻画的是20世纪30年代初,沦陷在半殖民地、半封建困境中的旧上海社会各种矛盾与斗争。汤惟杰为观众讲述了《子夜》中富有特色的开场:远景是霓红灯闪烁,一个从江南小镇来上海避难的老太爷坐着汽车一路往西,刚刚到儿子家,因经受不起在这一路上看到的刺激,老太爷中风了。借着一个外地人的眼光侧面表现出上海的光怪陆离:老太爷在黄包车上看到一个旗袍开衩很高的时髦女性,露出了她雪白的大腿,老太爷受不了了;客厅里的女眷都穿着很透很薄的时髦的衣裳,身材的曲线显露无遗,老太爷又受不了了。1981年上影厂的桑弧、傅敬恭导演将这部小说拍成了电影,《子夜》电影是中国当时的一部大片,不论是动用的人力、物力,还是电影的取景都是前所未有的。
另一部作品——电影《色戒》则和上海静安区的街道有关。原著小说《色戒》由张爱玲在1950年创作,2007年被改编成同名电影。在拍摄郑苹如英勇就义的画面时,小说的场景是当时南京西路上的第一西伯利亚皮草行,导演李安在拍这场戏的时候也去到实景地勘过景,结果发现变化太大了,因此上影集团的董事长薛沛建为了拍《色戒》专门修了一段南京西路,即陕西路的南京路口,李安又对“复原”的南京西路的位置做了一些调整。“所谓的反映历史题材的片子,也不一定能百分百完全做到真实的历史还原,当然李安在这里面还是尽量还原了这一段街区的历史风貌。”汤惟杰表示。
汤惟杰研究领域为比较诗学、现代文学、城市史与都市文化、视觉文化与电影史。汤惟杰对于《海上花列传》进行过深入的剖析,著有“海上梦语两生花——论《海上花列传》中的苏白策略与张爱玲的翻译意图”论文。
“壹字读书会”由静安区委宣传部、静安区文明办、学促办联合主办,上海市文史研究馆和复旦大学中文系指导,融书房和静安区文化馆承办,活动以“识文字、知文化、感受文明”为理念,旨在在市民中传播红色文化、海派文化、江南文化,助力打响上海城市文化品牌,“只取一个字,直抵事物之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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