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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锐,意味着不断回到原点,重新出发

2019-12-14 11:37:35 文学报 

日前于浙江杭州举行的,以“西湖新锐与当下中国文学”为主题的第七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论坛”上,《收获》杂志主编程永新说,当我们在面对一部作品的时候,其实是不考虑人的,我们不会想这个人年龄有多大,也不会因为他年轻,就包容它所有的缺陷、所有的弱点。换句话说,在他看来,作为一本刊物的编辑,即使能包容年轻写作者的某些缺陷和弱点,也不应该因为肩负力推新人的使命就降低对作品品质的要求。

迄今已走过60周年历程的《西湖》,大约就是他眼里这样一本既包容又有要求,并且拥有自己的模样和品格的文学刊物。在同期举行的“《西湖》杂志创刊60年庆暨第七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颁奖大会”上,程永新表示,进入新世纪后,曾经的北漂作家吴玄接手《西湖》杂志,定位清晰而明确,把培养新人作为宗旨,不仅为文坛推介了一批重要的青年作家,也为浙江的文学繁荣作出贡献。“《西湖》正是在明确的定位下,扎扎实实只做一件事,由此散发一种恒久而清新的精神气息,一本刊物的灵魂就这样被塑造、被雕刻、被定格。”

能否“及时被发现”影响年轻作者的成长路径

程永新这番话看似仅仅只是对一家兄弟刊物的褒奖,实则联结着一个更大的文学背景。近年来,随着写作队伍代际更迭加剧,发现新人成了摆在各大文学刊物面前的重任。《收获》曾推出青年作家专号,《十月》有“新干线”,还有一些以刊发青年作品为主的杂志,更是在不遗余力推出新人。在《作家》杂志主编宗仁发看来,这其中推新人推得特别成功的,无疑是《西湖》。进入新世纪以来,该杂志以“新锐出发”为办刊宗旨,累计推出二百多位新锐作家。目前,活跃在文坛一线的众多“70后”、“80后”作家,都是从这里出发的。也因此,《西湖》与《作家》《山花》《青年文学》被称为当下文学期刊界的“四小名旦”。

宗仁发一言以蔽之,如果说在另外的杂志上,我们看到的熟悉和陌生的面孔的比例是四六开、三七开或者二八开,我们在《西湖》上看到的陌生面孔的比例还要更高一些,而在《西湖》上出现以后,我们对这些作者便会越来越熟悉。这就相当于说这本刊物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类似“国家二队”的角色,或者成了青年作家的大本营。“《西湖》的这个定位定得非常牢,而且一直坚持下来,毫不动摇,栏目设置还有组稿完全围绕这个定位,包括颁发‘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的措施也支撑这个定位,要在当下文学格局中厘清青年写作整体状况,肯定要关注这本刊物。”

不仅如此,青年作家石一枫更是现身说法,很久以来,定期翻看《西湖》,从上面寻找合适的作者再去约稿,已经是他所在的《当代》杂志的一个固定习惯。“相信不仅《当代》,《收获》《人民文学》《十月》这些兄弟刊物也是如此。一本杭州刊物,不远万里地向北京、上海,向整个中国输送文学人才,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在文学上受惠于《西湖》者多矣。我们这些作者和编辑,也应该一起感谢吴玄和《西湖》。”

而一个新人要是能在最合适的时间,得到一个重要刊物的认可和鼓励,其日后创作会受到何种影响是可想而知的。作家东君感慨,他1994年就认识吴玄了。上世纪90年代初,在整个乐清,乃至温州,吴玄都称得上是写得最好的新锐作家。但那时,他的作品还只是发表在乐清的一家小刊物上。直到十多年后,吴玄的小说才在《收获》上发表,而这些作品都是他在二、三十岁时写的。“所以吴玄被发现太晚了,如果早一点被发现,他的写作很可能是另外一番样子。”

缺乏对写作的敬畏和生活经验,是当下年轻作者的“硬伤”

相比而言,为《西湖》力推的这些新锐作家,即便不说在最合适的时间被发现,至少也没有如吴玄本人这般“被发现太晚”。这样的发现,不时让为力推新人而焦虑、奔忙的文学界惊喜、欢呼,但惊喜、欢呼过后,不少作家、评论家,还有编辑、读者都不同程度以为,新锐作家在某些方面的表现不如预期。

即便是如张楚这般一贯以温和面貌示人的作家,在说了新锐作家们上过很好的大学,受过专业的训练,有丰富的知识储备,对小说的本质有更深的理解,能写出非常规范的书面语等诸多好话后,也忍不住说了他觉得不太满意的地方。“他们都愿意写那种特别日常的、波澜不惊的生活,但是生活当中肯定有暗流在涌动,他们在探测未知的暗流方面,还有一点不到位。”作家黄咏梅也表示,虽然眼下很多新锐作家已经写出一些好作品,但相比曾经的新锐在同样的年龄已经写出各自的代表作,仅凭这一点也说明年轻一代还有不小的努力空间。

作为时常审读各方来稿的作家,《江南》杂志主编钟求是体会无疑更为深切,发言也尖锐一些。他说,编辑平时看稿子是不看年龄的,但时间长了,对比新、老作家,还是会发现“80后”,特别是“90后”作家写作确实存在更大的问题,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青年作家虽然听起来名头已经不小了,但文字叙述这一关都没有过。“我们编辑看到他们文字写成这样,叙述能力那么弱,也觉得奇怪这个作家怎么就莫名其妙红起来了。很显然,有一些知名的青年作家是名不副实的。”

不容忽视的另一个问题是,在钟求是看来,青年作家写作中存在比较严重的同质化现象。“过去我们总是说,年纪大一些的作家创作越来越同质化,年轻作家不会有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的想法,还有写的题材都比较新鲜,都有新意,但我发现这种新意也会慢慢趋同。”在他看来,这很可能是因为现在生活经验趋同,每个人在手机上了解的信息都差不多,不像过去消息比较封闭,反而各自有不同的生活的经验。另一方面,以钟求是的观察,相比“60后”或“70后”作家,“80后”或“90后”作家,明显普遍少了情怀。“或许是他们看问题更‘功利’了吧,这将对他们写作产生何种影响,还有待观察。”

让钟求是更为头疼的是,他经常会在来稿中看到一些硬伤。“以前有改稿会,会避免一些类似的问题。但现在除非出现特别明显、特别离谱的硬伤,我们会改一下,一些细小的硬伤也就放过了。”有丰富写作和编辑经验的作家马小淘和林那北也表达了相同的感受。马小淘说,前段时间编了一个中篇,写1985年第一次去国外吃西餐,之前只吃过肯德基、麦当劳,但这两个品牌要到1987年才进中国。林那北说,她在一家知名杂志上读到一位年轻作家写的小说,道是主人公把两个月的胎儿流产,而已经知道是一个男婴。“但中国大陆目前还不可能检测两个月胎儿的性别,在小镇上就更不可能了。”她还记得读过一篇小说围绕浪琴表展开叙事,并说这是世界顶级名表,但实际上浪琴表并不能位列世界名表。“所以,他围绕这个表来演绎一个故事,出发点和支点就是错误的。”

在林那北看来,年轻作家写作之所以出现这些硬伤,一方面是他们对写作缺乏必要的敬畏之心,另一方面是缺乏生活经验。“现在的年轻人是在书本中间长大的,他们精神营养非常丰富,所以有时他们会写出很特别的文本,但也有很多时候,确实感觉到他们对生活的积累是非常有限的,所以才会出现类似问题。当然,随着他们年纪长大,生活经历越来越丰富,可能会越来越多避免这些问题。”她也格外看重青年作家的成长性。“所谓成长,其实就是一个作家的自我时时有更新,并且保持某种敏感度。如果说没有这样敏感的话,就好比一个老农虽然种了一辈子的稻田,他也不可能用文字来描述他是怎么耕种、劳作的。”

“新锐”包含对一个作家努力保持成长性的要求

林那北强调的成长性,也为很多其他与会嘉宾看重。事实上,“新锐作家”这个称谓中的“新锐”两字,虽然关乎年龄,年轻作家也自然会比较多被赋予新锐之名,但恰如评论家项静所说,不管是新也好,还是锐也好,首要都不是指向年龄,而是作品本身既新且锐。当然更为重要的或许是,“新锐”这两个字本身,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包含了对一个作家努力保持成长性的要求。

以《十月》杂志主编陈东捷的观察,进入大家视野的新锐作家,大部分都发展得很好,但还是有一些销声匿迹了。在他看来,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当了新锐以后,他们拒绝成长,而是为了便于发表,不断重复自己,用一些常规的办法写作,这样新锐的姿态很快就消失了,写作也不那么纯粹了。还有一个原因是,成为新锐以后,他们便为过度的焦虑所困扰。“陈忠实《白鹿原》获奖以后,当时很多年轻作者都写百年家族史,我经常看不出是谁写的,多是一个勾勒,里面没有太多深入的东西,都近乎是潦草的历史。这样的写作对于他们是一种浪费。”

相比而言,如华裔美国作家於梨华这般的写作,则是一个作家始终都在成长的例证。程永新表示,他读了於梨华前些年出版的《彼岸》后,为她在这么大年龄还能写出这么好的作品感到震撼。“我以前读过於梨华的《又见棕榈,又见棕榈》,她写知识分子在美国那种无所依傍的状况,当时觉得也不错,但现在回顾又觉得有一些不满意,但《彼岸》我真是觉得很棒。而在国内通常情况是,如果对年事已高的老作家写的新作不满意,我们就会想他年龄大了,写得不那么好也可以原谅,但即便如此,像於梨华这样始终有成长性的写作特别值得尊重。”

话虽如此,相比老作家,年轻作家写作即使相对稚拙,也更需要得到鼓励。只是逢上文学界期盼新人,各大刊物力推新人的浪潮,他们中的多数或许都受到了太快、太多的鼓励,这让评论家黄德海感到有些担忧。在他看来,看一个作家作品写得怎么样,应该看他的写作是否表现出成熟度。如果一个比较年轻的作家,没有经过什么坎坷或起伏,而是一直受到各种鼓励,有朝一日受挫,心态就容易失衡,甚至会觉得被文学界亏待了。这对于他持续写作未必是好事。”

但无论如何,来自文学界的鼓励,对新人成长起到了积极作用。而新锐作家有着怎样的写作前景,主要取决于他们是否对自己写作有更高的要求。以此观之,如今依然当得起“新锐作家”称谓的文珍的看法有代表性。她表示,一个作家,无论年轻,还是年老,当他面对一次新的写作的时候,他依然得回到原点,依然是个新手,写作就是这样一个周而复始的过程。“所以,并不是发现一些新的面孔、一些新的名字,就是发现所谓新锐。这个词其实是在不断提醒我们,我们写一本书是为了对抗已经存在的成千上万本书,或者提醒我们写作不是继续玩前人已经玩过的技巧,‘发现’前人已有的发现,而是尽我们可能抒发一点点新意。”

此次分别凭《九重葛》《在平原》《上海动物园》获第七届“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的郭爽、王苏辛、赵挺,也在各自的获奖感言中,不同程度表现出在写作上求“新”求“锐”的愿望。郭爽表示,如果对我来说,有什么是真正值得去写的,那就是写出这个世界上没有的东西。王苏辛坦言,她是那种下笔前对自己要写的东西所知不多的人,常常一篇小说写了一半,才隐约知道自己到底要写什么,但越是不知道,她越是期待把模模糊糊的东西写清楚。赵挺则说,写作只是他生活中诸多热爱的事情之一,很高兴的是在《西湖》,他感受到了这种热爱被尊重,被理解,被认可。也因此,他更有了一种继续写下去的愿望。

事实上,如程永新所言,某位新锐作家得了一个奖,仅只是代表他的某一篇作品被认可,下一部作品又是重新出发,又有一个新的起点。“我对赵挺说过,他的写作在风格上有一些相似性,如果下一篇还这么写的话,我可能就不喜欢看了。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一个新锐作家某部作品被认可了,不代表他的写作获得了全面的成功。对写作者来说,写好下一部作品,可能是一个更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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