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师范大学驻校作家毕飞宇入校仪式暨创作三十年学术研讨会现场
12月14日,北京师范大学驻校作家毕飞宇入校仪式暨创作三十年学术研讨会在北师大举行,毕飞宇是北师大国际写作中心迎来的第二位江苏籍作家。“北师大对我来说也是半个家,所以是家里有喜事,”评论家李敬泽出席活动并对北师大和毕飞宇表示祝贺,他赞叹毕飞宇炫目才华里的少年气,同时也寄予了自己的期待——希望明年读到毕飞宇的新长篇。
北师大副校长涂清云与北师大国际写作中心主任莫言共同为毕飞宇颁发驻校作家聘书
北师大副校长涂清云与北师大国际写作中心主任莫言共同为毕飞宇颁发了驻校作家聘书。入校仪式由莫言主持。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吴义勤,臧永清、金宁、梁鸿鹰、李洱、施战军、徐坤、汪政、贾梦玮、格非、贺绍俊、郜元宝、白烨、东西、艾伟、王尧、王干、陈福民、张同道、张莉等作家、学者参加驻校仪式和毕飞宇创作学术研讨会。研讨会由北师大国际写作中心执行主任张清华主持。
“写小说、读小说构成毕飞宇人生的主要内容。一个作家只有十分热爱阅读才能如此认真地读小说和讲小说。”莫言这样评价毕飞宇,他对于小说的技术层面能够进行准确分析,让我们发现了小说另外的一片天地。
涂清云致欢迎辞,他表示,多年来,北师大秉持和延续着新文学以来的核心文脉,在近百年发展中为文学事业培养了很多优秀作家和学者,成为中文学术交流和人才培养的重镇,也始终敞开怀抱欢迎每一个衷心热爱文学、立志发扬文学的人。他相信毕飞宇的到来将为北师大的深厚文脉增添光彩的一笔。
“苏童和毕飞宇应当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创作跑道上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南京大学教授丁帆在致辞中感谢了北师大国际写作中心对江苏作家的认可和厚爱,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两位江苏籍当代作家的期待。
毕飞宇在现场说,文学的教育意义重大,不是培养几个作家那样简单,它关乎人类的精神质量。文学所关注的是生活与生命,一个人只要有最基本的向好愿望,就不该忽视文学,忽视文学教育。
锐利的少年
李敬泽一眼看出海报上的活动主题——“人性的刀锋和语言的舞蹈”这个句子背后所暗含的特性,它不似描述一个功成名就的成熟作家,“刀锋”、“舞蹈”无不让人浮想起一个锐意少年。吴义勤则看到了毕飞宇身上存在着“五有”:有创作才华、有理论才华、有耐心、有态度、有范儿。“毕飞宇的才华,是有着某种少年气的。”用《钟山》主编贾梦玮的话来说,毕飞宇有一颗“赤子之心”,他不妥协、不迎合、不献媚。
有谁能在近不惑之年写下这样灵气干净的开头:“我还是更喜欢鸭子,它们一共有八十六只。队长把这些鸭子统统交给了我。队长强调说:‘八十六,你数好了,只许多,不许少。’我没法数,我可以从一数到一千。但是我数不清这群鸭子。它们不停地动,没有一只鸭子肯老老实实地呆上一分钟。我数过一次,八十六只鸭子被我数到了一百零二。数字是不可靠的。数字是死的,但鸭子是活的。所以数字永远大于鸭子。”毕飞宇写于2002年的《地球上的王家庄》被作家潘向黎曾评价为“以轻取重,堪称当代短篇杰作”,她甚至怀疑毕飞宇写它的时候处于一种“薄醉”状态,乘着醉意回到了孩童视角,用未被污染的眼睛审视了那个时代的荒诞。
毕飞宇像个孩子,用干净的目光审视着世界,“他是站在人道主义立场上进行人性的剖析。” 贺绍俊欣赏其中显示出的启蒙主义思想,毕飞宇对社会、对历史问题的追问、问责,在他的小说中表现得非常突出。而站在文学史的层面,李洱看到了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日常叙事被提高到比较突出位置的转换过程中,毕飞宇所作出的贡献。
“毕飞宇在当代作家里贡献了一个属于他的人物形象系列,这个序列里的人物有着缺陷美和文学性。” 吴义勤说。
这些人物都令人难忘,毕飞宇细腻地刻画这些人物命运的曲折和不完美,他笔下的每个人都在追求自立自尊,反而损伤自立和自尊,艰难生活,白烨感叹“毕飞宇把女人写绝了,把盲人写神了”。
于是,你路过庄稼地时,就会想起如同庄稼一样顽强又有着各自性格的玉米、玉秀、玉秧三姐妹;你听戏看剧的时候,也许想着台上的角色是不是为十年之后的复出机会失去理智的自私孤傲的“嫦娥”筱燕秋;深圳灯火通明的街道,是不是曾经有许多按摩店兴盛着,而那里有一个“与时间在一起,与咔嚓在一起”的沉默的小马;你走到下一个街角,转弯可能就看见了手里拎着饼干但是不吃的旺旺和正在喂奶的惠嫂,也许下一秒旺旺就要哭喊起来“不是我妈妈!”。然后你就知道,毕飞宇写的不是人物,他笔下是活生生的姐妹、戏子、盲人按摩师和似是而非的“母子”,是真实存在的街道或柴垛。他始终带着问题与他们相处,毕飞宇认为“只有这样,你的人物才能够与你同呼吸,信赖你,和你推心置腹”。
克制的激情
毕飞宇在文集《这一半》的自序中透露他真正写小说要从1987年秋天算起,那时,他大学毕业,一个人来到南京一所偏僻的学校里任教,在那一段失重的、迷惘的日子里,写作开始了。然而直到1991年,他都一直反复经历着写了就退、退了又写的状态。好在他坚持了下来,1991年在《花城》结下第一颗果实——《孤岛》。就像好友格非说的那样,“毕飞宇是一个做人认真、对创作下功夫的人。” 写完《孤岛》后,他就住进了医院,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了点滴,从此之后,他的生活就和写作再也没有分开过。
毕飞宇不仅会写作,还很善于教写作。《小说课》的出版,王尧认为它改变了以往的文学批评以文本为中心的思考,提供了新思路。这背后是他对“教书”所下的功夫,一点不比写作少。格非透露,1987年毕飞宇到南京后,每周都到南大听课,有四五年之久。
无论写小说还是教写作,毕飞宇都下了很大功夫,他的身上有着激情。施战军说,“他一直是克制着的,但可以感受到那份激情。”
这种激情有可能来源于某种地域的文化积淀,毕飞宇的家乡兴化,自古就是鱼米之乡,科举大邑。也有可能来自他年幼时,父亲所指向的那片天空对他所产生的审美震撼与奠基。
而论及这份克制,也许来源于鲁迅。他在解读鲁迅的《故乡》时,曾提及自己对鲁迅呐喊的沸腾与他的冷峻感的矛盾的看法,“鲁迅的基础体温着实非常高。但是,一旦遇上小说,他的小说温度突然又降下来了。这是一个触目惊心的矛盾。作为一个读者,我的问题是,什么是鲁迅的冷?我的回答是两个字,克制。”毕飞宇认为是克制带来了鲁迅的冷感,“读《呐喊》本来就很冷了,我们来到了《故乡》,第一句话就是:‘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冷吧?很冷。不只是精神上冷,身体上都冷。”
也许是受鲁迅“故乡”之冷的影响,毕飞宇对于自己的故乡也保持着一种冷感。北师大艺术与传媒学院教授张同道拍摄纪录片《文学的故乡》系列时找到毕飞宇,一开始,他甚至抗拒回到那个名叫杨家庄的出生地。“我没有乡愁,没有故乡,甚至没有姓氏,我天生是个小说家。”然而就在张道同给他找了另一个相仿的村子做“杨家庄”时,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想回去了。
就像一个克制着思念之情的孩子,那个孩子,他转过身去,也许流下了不为人知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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