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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缮箭扣——探求最小干预的极限

2019-03-14 15:25:58 北京日报

修缮箭扣——探求最小干预的极限

  箭扣长城修缮现场。(资料图) 卜向东摄

修缮箭扣——探求最小干预的极限

  在箭扣长城山下,骡队驮运砖块在山路上攀爬。(资料图) 记者 邓伟摄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随着天气回暖,箭扣长城修复工程也即将再次启动。

  箭扣长城,距怀柔城区30公里,因形如“满弓扣箭”得名。它东达山海关,西通嘉峪关,西南则连接八达岭、居庸关,军事地位险要。近8000米的城墙在燕山峭壁上跌宕蜿蜒,有“万里长城最险段”之称。

  2016年,箭扣长城启动修缮,目前,最负盛名的天梯和鹰飞倒仰两段共1003米已完工。今年2月,国家文物局正式批复箭扣长城东段和南段修缮方案。今后三年,合计2772米的长城和17座敌台敌楼将完成修缮。

  值得一提的是,箭扣修缮遵从“最小干预”的新理念,首次借助无人机等高科技手段完善设计方案,并将考古环节纳入其中。在历次长城修缮工程中,这些理念和技术上做出的尝试都具有开创性。

  万里长城的最险段

  千金募战士,万里筑长城。长城散布在全国15个城市,是中国古代雄伟的军事防线,也融汇了千百年历史,象征着民族精神。

  据文物普查数据,北京段长城全长629公里,大部分为明长城,沿线有800多座敌台烽燧、71个关口。在新版北京城市总规中,明确提出要推进长城文化带的保护利用,自西到东打造八达岭-居庸关段、箭扣段、古北口段、红石门段四个组团。

  八达岭、居庸关、司马台、慕田峪等早已完成修缮,开放迎客多年。眼下,怀柔箭扣、平谷红石门两段还是未被开发的“野长城”。

  箭扣,素有“万里长城中最著名的险段”之称。燕山南麓迂回重叠,箭扣长城依山势蜿蜒,时而刺入峰顶,时而落入山谷。牛犄角边、刀把楼、北京结、将军守关、鹰飞倒仰……光听这些沿线的地名儿就透着冷峻,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126年前,晚清诗人刘庆堂曾形容箭扣“攀跻之难,殆过蜀道”,并留下诗句:同游到此齐翘首,遥望人从鸟道来。如今,险峻雄奇的箭扣更是成为“驴友”们探访、拍摄野长城的首选。

  除了险峻,箭扣长城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军事地位。在明代“天子戍边”的军事格局下,东起鸭绿江、西到嘉峪关共设九个边防重镇。其中,蓟镇、宣府、昌镇的长城恰在京城以北交汇,这个交汇点就是箭扣长城“北京结”。

  登上海拔958米的节点,举目远眺,能清晰看到三道来自不同方向的长城如三条丝带,结成一个大大的花结。因军事地位险要,这里的长城敌楼密集,墙体高大,以砖石包墙、碎石填心。

  岁月沧桑。水患、地震、雷击、植物根系等,都对固若金汤的长城产生了不可小觑的破坏。公开数据显示,北京段长城眼下仅有约十分之一保存完好。此次修缮之前,箭扣段的风化坍塌已较为严重:墙顶树木丛生,边墙多处坍塌残损,砖石坠入深谷,地面酥散破碎,危及结构安全。

  “长城的文物遗存是文化带的地理依托和文化载体。”怀柔区文物所所长张彤说,长城文化带内涵丰富,包括遗产保护、生态修复、基础设施建设、文化旅游与文化传播等。然而恰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切对长城历史文化内涵的挖掘,都应该以长城的遗存为基础。”

  重修箭扣,减缓其自然风化和损毁的速度,已然刻不容缓。

  人抬骡驮运石上山

  今年4月,因天气寒冷而暂时停工的修缮工程即将复工。作为技术顾问,62岁的程永茂最近多次上山踏勘,为箭扣修缮做着准备。他个头不高,头发花白,在山间捡一根山桃木作手杖,从山脚下的西栅子村出发了。

  走过一段机耕路,绕过水洼,再进入崎岖的羊肠小道。还没到长城脚下,记者就已累得呼哧带喘,程永茂却步履轻松。2016年8月,箭扣长城修缮一期工程启动,对最负盛名的天梯和鹰飞倒仰段共1003米进行抢险。前后历经355天,他每周都要往长城上跑两三次。

  在灌木丛生的山路上手脚并用,攀爬一个多小时,头顶豁然出现一片蓝天。这里是箭扣最著名的险峰:鹰飞倒仰。修缮之后,敌楼敌台坍塌的碎石已清理干净,显露出断壁残垣,开裂部分用“牛腿子”做了加固,排水系统也重新进行了梳理。

  峭壁之间修长城,最难的是运输条石、白灰等材料。20多万块条石,每块足有数百斤,全靠30多头骡子驮到长城根儿的集中堆放点,再转人抬肩扛运至工地。异常艰苦的劳动,让骡子累得站立不住,日近正午总要趴倒在地打个盹儿。坍塌于深谷中的条石也被一一找回,运至近80度坡的峭壁之上。200多米的距离在平地上不算什么,然而在陡峭悬崖上,却要用爬坡机、绞磨、人抬等方式倒运7次。艰难如此,一如480年前箭扣修建之时。

  运石上山难度大,修缮的技术难度也很高。程永茂说,城墙依山势而建,没有垂直线、水平线,城砖、石料的尺寸、角度各有特点。在修缮时,他总结出“随层、随坡、随弯、随旧、随残”的原则,不但每一块城砖均为手工定制,粘合时还要使用桐油掺和白灰勾缝,勾成“荞麦棱缝”或者“泥鳅背缝”。

  修缮工艺遵循古法,方案设计却用上了高科技手段。去年5月,箭扣修缮工程的设计师赵鹏第一次在踏勘时用上了无人机。险峻断崖之上,难以近距离查看的城墙裂缝在高清图像中一一呈现,帮助赵鹏完善方案。

  探求最小干预的极限

  燕山龙脊之上,箭扣长城顺着80度的斜坡陡然跌落,如雄鹰展翅翻身。城墙上最外层的条石台阶剥落殆尽,裸露出碎石填充的墙心。修缮中并没有复原台阶,只是把周边掉落的碎石归砌回原位,进行固定,保留断茬儿。

  “长城修缮分为几种,有抢险、有复原,也有为迎客而加装保护性设施。其中,抢险修缮的干预量最小,对历史信息的保留最充分。”张彤说,在箭扣长城修缮时,采用的就是抢险加固的理念。在游客看来,“最小干预”的目的是保存长城沧桑古朴的本色,而张彤则一语道出了它更深刻的意义:抢险措施是可逆的。

  就拿箭扣沿线最大最完整的敌楼——正北楼来说。多年风雨侵蚀,墙面被一道手掌粗的裂口劈开,随时有坍塌危险。紧急抢险时用26根槽钢对券洞四角进行了抱角、打箍。“通俗地说,就是用钢架把正北楼捆起来,消除安全隐患。”张彤说:“这种方法不会永久改变文物。以后如果要继续修缮、开发,直接把钢架拆除,就能回复原貌。”

  故垒斜阳,比齐整的新砖墙更有味道。这样先进的修缮理念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已发轫。

  1952年,主持修缮八达岭长城的罗哲文,曾回忆其师梁思成的观点:“要‘整旧如旧’,不要全都换成新砖、新石,不要用洋灰;残断的地方,没有危险、不危及游人安全的就不必全修了。”

  时至今日,“最小干预”早已是长城修缮的金科玉律。但怎么做才是“最小干预”却见仁见智,并没有统一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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