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保护任重道远

　　一件文物的产生经历千百年，毁坏却在朝夕，借用以巴黎圣母院为重要背景的美国电影《日落之前》中的那句经典对白“你以为亘古不变的东西，实际上它不会一直等你”。对于文物而言亡羊之后已经没有补牢的机会。

　　近日，巴黎圣母院大火的新闻占据了各大媒体头条，人们纷纷黯然神伤于古老的历史遗存被熊熊大火烧毁。客观上讲，这遥远国度里的古老建筑与大多数人并没有多少直接的关系，国人知道它大多始于大文豪雨果笔下的文学巨著，但仅仅也是知晓而已。如果了解再稍稍深入的话，它还是一座优秀的建筑作品，比德国的科隆大教堂、意大利的米兰大教堂有着更悠久的历史，是欧洲建筑史上由笨重、低矮、阴暗的罗马式建筑向轻巧飞券结构营造出高大空间的哥特式建筑的典范。

　　这位穿越8个世纪，老态龙钟的历史“老人”，抵不过5个小时的燃烧，让代表欧洲古建筑成就之一的尖顶不复存在。网友们纷纷感慨“还没有去看就烧了”。火灾现场的过客，不管来自哪国，不论什么肤色，都掩面而泣，不约而同地唱起了圣歌，为这件旷世杰作祈祷。不同的表达方式让我们感受到的却是人类共通的感情：在灾难面前，全世界人民对优秀文明珍重的情感是一样的，这恰恰是文化和文明力量的最好佐证。

　　惊讶于古迹被毁之余，这场大火的现实意义，更多的应该是引起国人们对国内文物安全保护问题的关注。虽然从1982年我国就颁布了《文物法》，但是目前我国的文物保护工作现状并不乐观。据2011年第三次（最近一次）全国文物普查数据显示我国登记的766722处不可移动文物中超过25%的文物保存状况差，其中约4.4万处不可移动文物已经消失，数字触目惊心！火灾是文物的天敌，可以说文物保护一直是在与火灾的“猫捉老鼠”中艰难生存。据统计2017年我国共发生文物火灾17起，其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点6起。号称亚洲第一高木塔的四川绵竹九龙镇灵官塔（明朝）被烧毁；辽宁省北镇市一座鼓楼（辽代）烧毁。如果以时间为线索往前，1949年以来，我国的文物烧毁事件一直可以追溯到1950年的紫禁城西安门被烧毁。根据国家文物局通报，光今年的前4个月，全国范围内的文物保护点已经发生了6起火灾事件。文物保护形势不容乐观，火情一直在威胁着文物的生存。

　　然而，文物的危险远不止来源于火情等灾害，有的还来自于人们自身的活动。综合起来看，可以把对文物的人为破坏分为两类，一类来自于个人的破坏，往往是由于人们的无知造成的，比如杭州岳庙、断桥残雪等多处石碑遭泼漆；北京长城和故宫博物院铜缸被情侣刻字秀恩爱；上海古漪园万安塔因游客攀爬拍照而摔断等等。更有国内游客出国旅游损坏国外文物的新闻，还有村民私自处置文物（如陕西礼泉县村民用水泥修复唐代石佛）对文物造成破坏的。这些源自个体性破坏文物的案例不时见诸报端，举不胜举。这些破坏大多发生于旅游景点或文物开放场所，源于个人素质欠缺和对于文物知识的匮乏、无知，缺乏敬畏之心。对文物的伤害还不是致命性的，表明在提升国民素质、文明旅游教育和推进文物知识普及方面工作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另一类来自于利益集团的破坏则往往是致命性的。这个利益集团包括建设开发单位、文物贩卖、盗窃集团甚至是一级地方政府等各种机构组织，根本上源于与文物之间的利益之争，往往具有毁灭性的危害。就在最近，《人民日报》报道了洛阳的隋唐洛阳城遗址遭保护性破坏事件。洛阳城遗址的角楼不仅未批先建，还使用上了铝合金材料，且不说文物修复还原的真实度，地方政府部门打着“保护性开发”的旗号而犯的这种低级错误让人哭笑不得。“保护性开发”最后成了“保护性破坏”的事件并不是孤例，比如前两年辽宁绥中一段野长城在修缮中把城墙全部拆掉只剩基础，沧桑的古城墙被抹为“平板路”；各地古城修复中把老城墙旧砖换成新砖的更是比比皆是。更严重的是为了利益对文物肆无忌惮的破坏，完全丧失了对文物和历史的敬畏之心。2016年河南汝州发现的百余座汉墓被施工方夷为平地；2015年明代中国南方最大的造船厂南京龙江船厂的的遗址遭施工破坏；也是在南京，2013年多座六朝古墓被开发商毁坏。在商业化浪潮中，GDP为王的追求下，为了早产出，少数利益团体枉顾国家法律和道德底线，视文物若无物，肆意破坏，这种商业利益使然的破坏才是最致命的。以上所举只是文物破坏的冰山一角。文物占用土地、财力等各种重要资源却并不直接产生经济效益，就算有效益往往也是回报周期长，甚至在相当长时间内看不到回报，这种特殊性与我国处在高速经济增长阶段的商业利益需求和政绩考核体制存在巨大矛盾，使得我国文物一直处在遮遮掩掩、有意无意、半推半就的被破坏进程中，前文提到的文物不断消失现象就不足为奇了。就这一类毁灭性的破坏，笔者认为加重破坏行为的法律制裁和加大处罚力度是当务之急。

　　当然，文物在修复、保护过程中由于各种原因产生的难以避免的破坏加上文物本身的自然损毁都是客观存在的文物破坏，从中我们看到文物生存多舛的命运。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个道理用在文物身上不一定合适。

　　文物保护工作在平时是一个远离公众的话题，但文物对于延续历史，确立文化认同，塑造国家意识形态上与每一个人却息息相关。文物保护的道路任重而道远，我们呼吁各方对文物要心有所畏，行有所止。希望此次远在法国的大火事件能够引起人们对文物命运的更多关注，让这些垂垂老矣的文物们能够与我们一起共续人类文明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