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竹斋笺谱》之凤子
《十竹斋笺谱》之挂角
《十竹斋笺谱》之香雪
十竹斋笺谱笺画
十竹斋笺谱饾版雕版
编者按:《十竹斋笺谱》是明末清初十竹斋主人胡正言采用当时最先进的饾版拱花水印木刻技艺刊刻的一部笺纸笺画总成,系统涵盖了中国文人士大夫生活全景,行为准则、审美规范、道德追求、精神理想尽在其中,所引掌故典籍从《诗经》《尚书》《史记》《汉书》,到唐诗、宋词、元曲以至名人传记、神仙传说,无所不包。南京市依国家图书馆藏郑振铎捐明代初刻版为底本复刻了《十竹斋笺谱》。
自明代万历年间开始,欧洲、日本、美国等地都有爱好者收藏和研究《十竹斋笺谱》。18、19世纪,有大量《十竹斋》作品进入日本,在日本催生了很多热爱中国版画的人士。2019年7月,日本将举办“《十竹斋笺谱》东方文化艺术周”活动,其中《十竹斋笺谱》雕版水印展将展出相关作品一百余件。本刊特刊发范景中教授从艺术史角度研究《十竹斋笺谱》的专文。
一
万历二十年前后,徽州墨商方于鲁和程君房分别出版了《方氏墨谱》和《程氏墨苑》。这两部墨谱虽是兜售隃糜之香的争胜之作,却也都在小小的玄工墨象上“瞻穹窿,浥玄德,经纬变化,无不胪列”。实际上,它们起到了以墨谱在文人书房传播古典知识的作用。那些古典知识当然是文人眼中的普通知识,但这些普通知识能得到当时的名流像王穉登诸人的另眼相看,显然不在墨上的文字,而在那些精美的图像,它们出自丁南羽、吴左干等画家之手,由徽工精刻,本身就是高水平的艺术品。
大约十年后,王圻、王思义父子刊印大型的插图本百科全书《三才图会》,全书共一百零六卷,包括天文四卷,地理十六卷,人物十四卷,时令四卷,宫室四卷,器用十二卷,身体七卷,衣服三卷,人事十卷,仪制八卷,珍宝二卷,文史四卷,鸟兽六卷,草木十二卷。书前冠有四通序言,第一通开篇就是:
天下之道,见于言者,六经尽之矣。见于象者,羲之画,河之图,洛之书,尽之矣。然洪荒之初,文字草昧,自龙图告灵而后,画继之,畴又继之,六经益瞠乎后耳。是图又为吾道开山,宜与六经并传不刊者也。
这位作者是被汤显祖誉为容温而肃、度宽而严、位高不亢、志大弥坚的时任应天(苏州)巡抚周孔教(1548—1613),他把图像的地位看得如此之高,大概不是一己之见,而是反映了那个时代知识阶层的一种普遍觉醒。这种觉醒大概是由一种对文明的殷忧引起。我们细读《三才图会》的四通序言,它们都表达了一种意见,文字所表达的古典知识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普通知识,而图像所再现的知识则不普通,若不珍惜,恐有泯灭的危险。明人构造宇宙的知识体系,集中于皇家编纂的《永乐大典》。但以图像建立一个图文知识融合的有系统的普通知识,用现代美术史的术语说,是要建立一个图像志(ico nography)的知识体系。《三才图会》的出版,标志着这一目标的大规模的实现。然而,《三才图会》也有一个明显的缺陷,由于卷帙过于庞大,它不可能请名家名工精心制作,比起方、程二家的墨谱,艺术水平相形见绌。
二
万历年间,金陵是中国出版业最集中、最发达的地方之一,不仅印刷的书数量大,而且艺术水平也高。三山街和太学前一带是全国书籍的重要销售中心。天启崇祯间有两位活跃于其中的刻书家胡正言和吴发祥,他们俩不知是否来往,但在印刷的技术上肯定互有影响。从情境逻辑的角度出发,他们想必都看过《三才图会》,而《方氏墨谱》《程氏墨苑》那样的书无疑会摆在他们的案头。由于文献缺如,我们了解吴发祥太少。但对胡正言,不仅知道他的生卒年,知道他字曰从,知道他是安徽休宁人,居南京鸡笼山侧,有室名十竹斋,还从《胡曰从书画谱引》得知,他从事印刷之前就制过墨,造过纸:“始为墨,继逃墨而为印,为笺,为绘刻。墨多双脊龙样,印得松雪、子行遗法,笺如云蓝、麦光,尽左伯乌丝栏之妙。”像方、程两家的墨谱,不仅那些图像会让他们印象深刻,那种借墨谱氤氲于文人书房以传播图像知识的策略,也一定震动过他们的心灵。尔时,他们正在研究饾板和拱花的技术,这两种技术代表了中国传统印刷的高峰,他们正决意克服三种困难:
盖拱花饾板之兴,五色缤纷,非不烂然夺目,然一味浓装,求其为浓中之淡,淡中之浓,绝不可得,何也?饾板有三难:画须大雅,又入时眸,为此种第一义;其次则镌忌剽轻,尤嫌痴钝,易失本稿之神;又次则印拘成法,不悟心裁,恐损天然之韵。去其三疵,备乎众美,而后大巧出焉。
为了把书籍做成艺术品,他们全力以赴。程家珏《门外偶录》记述胡正言十竹斋中经常雇有刻工十数人,而不以工匠相待,他们朝夕研讨,十年如一日,以至胡正言和这些良工“十指皆工具也。指肉捺印有别指甲,指尖有别于拇指也。初版尤可见曰从指纹,岂不妙哉!”
有了这样高超的技术,胡正言在结撰起稿《十竹斋书画谱》的过程中,受墨谱的启发,和吴发祥一样,自然想到了笺谱,想到要把笺谱做得比墨谱更棒,让它成为文人苦读疲劳后的一种艺术欣赏,一定魅力无穷,那就像后来李于坚描述的:
时秋清之霁……绿玉沉窗,缥帙散榻,茗香静对间,特出所镌笺谱为玩,一展卷而目艳心赏,信非天孙七襄手曷克办此。
尤其当他们考虑到笺谱在嘉靖、隆庆之前犹制作朴拙,到了万历中期(1595年左右)才稍尚鲜华,而他们正赶上兴盛之际,也许趁势“汇古今之名迹,集艺苑之大成,化旧翻新,穷工极变”,推为极艺,正是良机。于是,吴发祥在天启六年(1626年)先行刊印了《萝轩变古笺谱》,以一百七十余幅精雅版画,分画诗、筠篮、飞白、博物、折赠、琱玉、斗草、杂稿八类,并将飞白和琱玉二类用拱花印制。颜继祖在《小引》中赞美说:“尺幅尽月露风云之态,连篇备禽虫花卉之名,大如楼阁关津,万千难穷其气象,细至盘盂剑佩,毫发倍见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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