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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列个书单,让我“种草”成为那万分之一

2020-01-14 10:07:07 中国青年报 

“但是书籍将会站在书架上,此乃真正的存在……但是书籍将会竖立在书架,有幸诞生,来源于人,也源于崇高与光明。”

曾执导纪录片《书迷》的青年导演罗颖鸾,在绞尽脑汁为又一个读书纪录片“新生儿”起名时,她翻了翻家中的米沃什诗集。那首名为《但是还有书籍》的短诗,瞬间抓住了她。片名有了。

由演员胡歌配音的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于岁末寒冬在B站上线。这部纪录片火了,豆瓣评分9.3分,火的方式也很有“建设性”。看完后,观众被“种草”了一堆书。热心而勤奋的“课代表”,迅速整理出一份片中出现的所有书目清单,还添加了相关注释。

“一群隐身于书背后的人,他们穿梭于字里行间,钻研着逗号句号的学问。他们以敏锐的眼光,探寻文学的矿脉。”胡歌温柔平和的声音响起,平时最不爱抛头露面的人,一个隐秘而宏伟的天地,向观众徐徐打开:创作者、做书人(编辑、译者、设计师)、读书人、阅读推广人……

“荣耀归于所有的被拍摄者。”《但是,还有书籍》展示了一个以书为轴心的群体和生态系统。所以,究竟要经过多少人,一本书才能抵达你?

在“书海编舟记”这一集中,露面的“编舟人”有中华书局学术著作出版中心主任俞国林,后浪文学部主编朱岳,《百年孤独》的译者范晔。

“豆瓣秃顶会会长、后浪文学主编朱岳老师,是一个表面看起来很丧、整天精神恍惚,但内心始终有一腔热血,怀抱并坚持自己文学理想的人”。罗颖鸾说,他们原本想拍一个像《重版出来》那样很“燃”的故事,没想到最后拍了一个特别“丧”的故事。

作为“豆瓣红人”,朱岳接受《但是,还有书籍》邀约的方式也很“豆瓣”——罗颖鸾发了一封“豆邮”,就促成了这次拍摄。但是,直到此时此刻,朱岳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去看一眼正片。

在后浪的办公室,朱岳接受本报记者采访。办公室两边是阵仗极大的两墙书,一面墙是后浪出的样书,另一面墙是他的私人藏书,“5X6”的格子被排满了。“这其实是我们领导的书架,我用来放书了”。谈话间,他会时不时抽出一本自己喜欢的书。

外人看气质略“丧”的朱岳,坦言自己的心境是“不乐观,但挺积极”。“我觉得积极和乐观不一样,乐观,是老觉得未来会美好;积极,是不管多惨,我还是要努力”。

后浪文学部一直在坚持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主推华语文学、原创文学作品,发掘颇有才华而不为人知的“新人”创作者。

朱岳说参与拍摄纪录片,也是想通过这个推广途径和机会,让大家看到那些新的本土原创作品。“一个有名的、有好多光环的人,大家都比较关注;如果是一个新人或者没什么光环的人,你只能去想出各种途径推他的作品,要不然根本卖不动”。

2019年10月10日,瑞典文学院宣布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波兰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这个作者作品的国内出版方是后浪。公布得奖之时,朱岳说同事发给他两个字:“得了。”并没关注颁奖的他,当时有点懵,心里嘀咕怎么得罪同事了,给自己丢一句“得了”?

后浪一时风头无二,被称为“大赢家”。作为后浪文学主编的朱岳,当晚在豆瓣“秃顶会”发了一条特别实在的动态:“谢谢大家,有了钱可以多做点原创新人。”

托卡尔丘克的获奖,让后浪出版的《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太古和其他的时间》销量暴涨,安排加印了10万册。朱岳坦言,这次诺奖对他们的确是很大的激励,“如果不是靠那个,我们其实很难了”。

朱岳锲而不舍地力推一个个文学新人,打捞一部部他很欣赏的作品,但他又不喜欢拉帮结派,互相抱团,习惯于彼此之间保持独立、清静的关系。“我基本和这些作者都属于各个不同的领域,他们互相也不太熟悉和关注。当然我希望他们多交流,但是我肯定也不会有那种圈子,干什么都要在一起。我本身就不是那种性格,大家公事公办,我给你的书出了,卖得不好你可别怨我哈哈!”

朱岳觉得,现在社会有一种价值取向是,很多人只在意“拥有”一个东西,而不是从创造和求新的过程中得到精神满足。人们总问“我为什么要读”,纯文学的价值,无疑就是一种关乎创造的养分和力量。

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呈现了不同职业的人,比如中国书籍设计装帧界前辈、最早一批学习并引入书籍现代设计理念的设计师宁成春;为中国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家设计过一大批艺术书籍的设计师何浩;曾入围国际安徒生插画奖提名的绘本创作者熊亮;开一辆书车行走中国、把书籍带到城市与乡村的乐开书店主人蜗牛和lulu……

时光错落,各有悲欢,而热爱文学、痴迷书籍,是这些人共同且唯一的方向。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西葡语系系主任、《百年孤独》译者范晔,决定参与拍摄《但是,还有书籍》的原因,是看到罗颖鸾做的纪录片《书迷》的“猫咪版预告片”——范晔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猫。

罗颖鸾说,范晔本人就和他偶像科塔萨尔一样,“都是猫奴本奴,又有才华,又率性可爱”。

在看讲述自己故事的正片时,最吸引范晔的弹幕是一个“科普君”:“这个人肯定是学西语的,他做了很多书名,挺用心给大家讲解背景,我觉得挺好玩的。”

提起范晔,国内读者很自然会想到《百年孤独》和马尔克斯。有些偶然,仿佛天注定一般,在某些时间节点被不可思议地触发了。

马尔克斯于2014年4月17日在墨西哥城去世,享年87岁。而那天下午,范晔就坐在马尔克斯当年上大学时露宿一夜被警察抓起来的玻利瓦尔广场上发呆。向前不到200米是海滩,沿着海边城墙一直走下去,就是范晔前一天瞻礼过的地方——马尔克斯的家。

范晔后来在回忆文章中写,“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远在墨西哥城,87岁的老人已经摆脱了病痛的烦扰,卸下声名之累,回到了他的马孔多,就像那个第一次去马戏团看冰块的孩子。”

那段时间,范晔正走在一场追随马尔克斯的旅程途中,一一亲历这位大师一生经历过的沿途风景。范晔还有幸见到了马尔克斯的妹妹艾达·加西亚·马尔克斯,“一个很可爱的老奶奶”,从这位亲人的口中,范晔又了解到一个不一样的“哥哥马尔克斯”。

这一切渊源和缘分,是从范晔选西班牙语专业开始的,又是因文学而加深、加固的。

1995年,范晔高中毕业,因为北大西班牙语老师赵振江的一句“拉美文学大有可为”,误打误撞进了北大西班牙语专业。

等他学完基本语法,开始阅读原版文学作品,这才真正找到学习乐趣,觉得学西语很值得。因为热爱文学,范晔在论坛上发表一些译诗。2009年,他出版第一本独立翻译的作品,科塔萨尔的《万火归一》。

2010年,正在西班牙格拉纳达大学孔子学院担任中方院长的范晔,收到邀请他翻译《百年孤独》的邮件——马尔克斯首次授权中国出版《百年孤独》。

在纪录片中,范晔说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因为这是一种很难抗拒的诱惑,“这是一个学武之人和功夫大师过招的机会”。翻译过程中,范晔反复阅读西班牙语原文,试图捕捉马尔克斯写作时的感觉。

翻译对于范晔而言,是一种“艰难的快乐”。

范晔读博士的时候曾在墨西哥城待过一年,经常“扫荡”书店。相隔10余年,又去当地开会,短暂的一两天,范晔带着当地交换学生逛了他熟悉的那些老书店。“我头脑里有那么一个像旧书店地图一样的东西”,范晔熟门熟路找到那些书店,也很欣慰看到时过境迁,里头变化并不太大。

故地重游之际,范晔不由羡慕起那些交换学生,正在经历他曾经拥有的美丽往昔:选修很多课,有机会在那里遨游书海,就如同小孩子跑进了迪士尼乐园一般快活。

“这个片子可能就是一个火花、一个打火石的作用,如果观众借由我们的片子点燃对阅读的兴趣,去读几本书,我们就挺开心的。” 罗颖鸾提到,在《但是,还有书籍》中,朱岳讲过一句话,十万个人里,你找出一个人来能看这个书,那我们就能活下去。

而现在点开这部纪录片的豆瓣页面短评,有一条就是:请列个书单,让我成为那万分之一。还有一条如是写:“假如一天下来什么也没有干成,但看了两小时书,我就觉得这一天没有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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