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文坛老将集中发力,喜抽新芽——86岁王蒙捧出新长篇小说《笑的风》,78岁冯骥才再续《俗世奇人》,多年写乡村生活的贾平凹在第17部长篇《暂坐》里转向城市,刘庆邦再度将文学聚光灯投向黑黢矿山,周梅森继《人民的名义》后谱写姊妹篇《人民的财产》……无论是坚守擅长的现实题材继续开掘,还是从既定的写作风格版图中辟出一条新径,这群“长跑高手”深凿生活和时代的泉眼,勾连出当代中国文坛笔耕画卷中的醒目风景。
倾听普通人的心跳,不愿错过“小说黄金时代”
去年底,王蒙中篇《笑的风》首发《人民文学》,后被多家杂志转载,“写完了却没放下,出现了一个在我写作史上前所未有的情况,发表后的小说又把我自己‘抓住’了。”王蒙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谈到,他又花了两个月增写了近五万字,一次次摆弄捋理了全文,最终成为现在的“升级版”长篇,单行本即将由作家出版社推出。
小说通过讲述作家傅大成的婚恋故事,以多变的视角与活泛恣肆的语言,借普通人的命运起伏盘点中国近70载风云际会,时间跨度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今,处处饱含时代标志性信息。“《笑的风》内容多,留的余地也较多。你可以理解为是风送来的笑声,也可以说风笑了,也可能说笑乘风来,也可以说风本身是笑的。我从上一个发表的文本中,发现了那么多孕藏和潜质,那么多生长点与元素,那么多期待与可能,也还有一些可以更严密更强化更充实丰富的情节链条因果、岁月沿革节点、可调整的焦距与扫描。”聊起挚爱的文学创作,自诩“高龄少年”的王蒙语气中透着昂扬——我们赶上了到处有戏的小说黄金时代,“许多故事等待我的修饰,等待我的投入,我必须再加一大把劲,延伸,发挥,调节,加力,砥砺,制造真正的新长篇小说。”
同样聚焦时代前沿和现实题材,作家、编剧周梅森即将推出《人民的财产》。“如果说《人民的名义》是命题作文,那么《人民的财产》是我一生最渴望写的作品。”他说。这一次,作家把洞察人性的背景从反腐现场转移到国企改革一线,小说讲述了京州一家有着80年壮阔历史的大型企业腾挪发展的故事,从中管窥转型期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轨迹。
重返文学起点,新答卷带来何种新气象?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名家新作中,有的作家试图跳开大众熟知的写作轨迹,或是切换书写视角,冥冥中呼应了自己多年前的文学起点。
比如,贾平凹新作《暂坐》以西安为背景,尝试呈现现代生活的快节奏下,描摹在生活中互相帮助、在心灵上彼此依偎的单身独立女性群像。“我写的多是现实生活,最早写家乡,后来扩大到整个秦岭地区,不过都绕不开农村。但我在城市生活40多年了,除了《废都》,几乎没写过城市。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高兴》不算城市题材,写的还是农民工生活,所以《暂坐》是写城市的久违新作。”
近年来以短篇和非虚构为主的刘庆邦,重新将目光投向他文学生涯的“起源地”——煤矿题材。从事创作近50年,刘庆邦发表的第一个短篇、第一个中篇、第一部长篇小说,都离不开煤矿题材。“这与我的矿工生活经验和长期保持与煤矿的紧密联系有关。矿工生活是我文学创作的一口井,井里有我取之不尽的能源,我一直在往深里挖。”刘庆邦告诉记者,煤炭在地下埋藏得越深,纯度就越高,发热量就越大,他希望自己的小说也是这样。于是,长篇小说新作《女工绘》展现出富有时代感的画面:一批结束上山下乡知青生活的女工,走进古老沉寂的矿山,山一下子变得生机勃发,春风荡漾。她们的爱情是顽强的,如向上的生命不可遏止,压抑中的诗意,构成了后知青时代女工群像“大观园”。
有别于此前《断层》《红煤》《黑白男女》组成的“煤矿长篇三部曲”,《女工绘》更侧重女性视角,以女矿工华春堂找对象的曲折过程为主要线索,对比性地连缀起众多女工的不同命运,有辛酸也有温暖,有命运的重压也有人性的尊严,唤醒一代人的青春记忆。
浓郁 “津味”跃然纸上,地域书写如何出彩
“《俗世奇人》里这些人物个个标新立异,只好上来一个写一个,不觉间又是18篇。”谈起为何续写《俗世奇人》系列,出生在天津的冯骥才毫不吝啬对“天津这地方那些非凡的凡人”的偏爱,而“地域性格乃最深刻的地域文化,我对将它挖掘和呈现出来十分着迷”。
前不久出版的《俗世奇人(叁)》,延续了“壹”“贰”的风格,18个小故事串起清末民初天津卫的奇人异士,他们强韧剽悍的性格瑕瑜互见,无不深深打上了地域文化的烙印,文字短小精妙。光看目录“大关丁”“告县官”“崔家炮”“弹弓杨”“棒槌壶”等,加上冯骥才为该系列手绘的18幅插图,冯式“津味”扑面而来。而冯骥才全新随笔集《书房一世界》则辑录70余篇精妙短文,皆以作者书房中的一物一景起兴,娓娓道来,串联起人生细节,邀请读者走进他的“心居”。“对于作家,惟有在书房里才能真实地面对世界和赤裸裸地面对自己。这里是安放自己心灵的地方,是自己精神的原点,有自己的定力。”
如果说20世纪八十年代后,冯骥才、林希等以天津历史尤其是近现代市井掌故为基本故事要素,引领文坛市井写作风潮,那么第二代津味作家代表王松,则承上启下书写天津风俗文化与人性地理。他的长篇新作《烟火》从天津老城北门外“侯家后”胡同讲起,从1840年到新中国成立,时间跨度百余年。浸润着天津市井文化的各色小人物,如做拔火罐儿的老瘪、刨鸡毛掸子的王麻秆儿、狗不理包子铺的高展柜等,交织成一幅地域长卷徐徐展开。“这部作品琢磨透了天津风俗文化与人性物理,一切用满是津味的细节说话。”《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曾评价,从整个市井题材的创作史看,《烟火》在对世道和各种生命迹象的充分容纳之上,对人的内心之“正”的追索,是有大成气象的。而这“正”,正是透过机言巧语、穿过求生苟活、浸过世道杂味的天津人的底色和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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