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凸凹长篇小说《京西之南》《京西文脉》近日相继面世,《京西逸民》目前正在创作中,将于今年年中完成,这三部作品构成宏阔的“京西三部曲”。今年是凸凹写作第36年,他用“京西三部曲”和800万字的文字为自己的文学人生作出了生动注解。
生于京西写京西,是生命的自觉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刘绍棠开掘了运河文学,到现在该开掘京西文学了,这是和历史形成呼应。”凸凹说,他写“京西三部曲”,也是为了向刘绍棠致敬。
《京西之南》由一则极具创世寓言意味的故事开启,讲述了古姓一家人扎根于京郊榆林水村后的家族史,以古家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民主政权建立、土地改革、“文革”直至改革开放年代的经历为线索,以虚实结合的笔法,讲述了近百年来发生在京西之南这片土地上的历史变迁。《京西文脉》则书写的是当代文化人的群像。还未面世的《京西逸民》更意在品民间文化、民间高人。
这些作品正能量十足,包含了凸凹对京西大地的一片深情,京西的山川河流、人情风物、历史变迁、文化经脉,以及凸凹几十年的文学积累和对世间万物的感受、观察,都融在其中。
凸凹出生于京西之南,写京西是出于文化自觉和生命自觉。在不同场合,凸凹总是历数的北京最重要的文物遗存大部分分布于此:周口店北京人遗址、西周燕都遗址、金皇陵遗址,还有云居寺、十字寺、贾岛墓、镇江营等。他说,京西之南是北京人、北京城的发祥地,具有鲜明的“源文化”的特征,是西山永定河文化带的源头及核心部分。
“京西之南历史自然多元,人性自然丰沛,有近乎传奇的人间故事,有十分诱人的人性表现。”凸凹说,京西之南有三分之一山地、三分之一丘陵、三分之一平原,有集大成的自然风光。这里的人,既懂大义,又重情义;既粗朴,又细腻;既守成,又开创;既包容,又抗拒——具有令人称叹的复合品质。
“生活的真实超出了历史真实,它是一个巨大的存在。”凸凹说,他笔下的人物何家栋原型就是抗日战争时期房山北窖村的一位支书。日本人偷袭,他原本已脱身。但敌人聚拢了村民,扬言他不前来受死,就要屠村。这位村支书闻讯,从三十里外毅然决然地返回,从容走向油锅。
事实上,写热爱了一辈子的京西人,写人性的不断成长、写不断丰富的历史,凸凹常常会落泪。在主人公古月身上,凸凹更有大的感情寄寓,他既是革命者,又是标准的“情圣”。他不惧丢掉县长的官职,决绝地去替老婆挨批斗,不怕伤筋骨,他把保卫自己的女人作为他革命生活的一部分。“这是‘人’的亮相,写的时候,我感动不已,流泪不止。”凸凹坦言,自己对历史的观察,对人性的发现,对社会的评判都通过古月这个人物进行呈现,因此写作过程特别过瘾。“我血液在沸腾,精神在飞扬,京西对我几十年的哺育,突然决堤了。京西的性格、情感、作为,是自然流淌出来的,是畅快淋漓地表达出来的。”
左手散文,右手小说
有人曾问凸凹:“为什么写作?”凸凹回答说,自己是小人物,没地儿表达,于是就拿过纸来,在纸上表达。
凸凹最开始的表达方式是写散文,但后来觉得散文有些东西没法表达,如果写得太逼真了,怕有人对号入座,还有对生活隐秘的思考也不便表达。而小说可以写正与邪,黑与白,爱与恨,自由度更大。即便如此,凸凹特别提及,“文体没有孰优孰劣,它是我表达的需要,用散文表达痛快淋漓,用散文不好表达的,就用小说来表达。”
迄今为止,凸凹已写出1万篇散文,在这些散文中,他独树一帜的是“新书话”文体散文。这源于他启动的“西典新读”阅读工程,这个阅读工程至今坚持了二十余年。“读汉译名著是为了让自己达到立体、三维或者多维的视角,能够观照乡土,所以在阅读的同时,写了大量散文。”而这些充满知性、理性、感性的散文,为凸凹赢得美誉,就如同评论家李敬泽所言,凸凹的写作又有根又很洋。
对于凸凹而言,小说与散文是浑然一体的存在,他写小说,不限于小说式的叙述,还要有思想的观照,情感的关怀,立体地呈现和阐释大地道德和乡土哲学。“这样一来,散文家可以看到散文,诗人可以看到诗,戏剧家可以看到戏剧,学者可以看到文化。”
通过大量阅读和散文写作,也让凸凹的乡土写作观有了颠覆。“仅仅靠扎根于泥土中,是不够的,还要眼界向外,向世界的乡土经典致敬。要做到这一点,没有他途,只有潜心阅读。”在凸凹看来,纵观当代的乡土文学创作,为什么品格上整体趋于低,就是因为写作者“匍匐于乡土,醉倒于村俗”,感性泛滥,理性缺失。
凸凹立志“为乡土立传,为生民塑魂”。他说,他想向福克纳、诺里斯、怀特致敬,立足京西之南——我的“约克纳帕塔法”,完成“京西三部曲”的长篇小说写作。“让世界读懂京西,就是读懂了乡土中国。”
忘却作家身份,让自己心安
迄今为止,凸凹已写作十部长篇小说,出了40本散文集,还有中短篇小说集等,他说:“年轻的时候,会用文学观念图解生活,现在则是立足于生活,进入生活的内部,呈现最本真的东西。”
对京西人的细致感受和对生活的细密观察,凸凹乐此不疲。因为写作,凸凹几十年来从未有过双休日、节假日,但和街坊打几圈牌,他却乐在其中。他家小区门口常常会支起牌桌,凸凹吃完晚饭遛弯儿,没事就爱和牌友“斗地主”。长期作战经历,他总结了一套迷魂术,嘴里念叨着咒语,受到干扰的对方常常出错牌,“你还作家呢。”大家集体“声讨”着他。而凸凹和大家一边说着“老爷儿(太阳)”“傍不上前儿(不能靠近)”“垫话(替别人捎话)”这些京西土语,一边悄悄寻找写书的灵感。
凸凹喜好民间小吃,更腌得一手好咸菜,当年当乡长时就因咸菜腌制技术而蜚声在外。现在他家阳台上还有两坛子腌咸菜,白萝卜、蔓菁、胡萝卜、青萝卜一坛,芹菜、豆角一坛。他保持着小时候的习惯,每顿饭无咸菜不欢。
“作家身份太浓了就容易争名逐利,我甘于做腌咸菜的人,陪街坊打牌的人,甘于做一个忘却作家身份的人。”凸凹说,到了他这个年龄,不再追逐名利,作品写出来了完成了,就让他安心。
凸凹有这样的超脱心态不是装腔作势,这和他爷爷的智慧点拨不无关系。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凸凹对自己写作的不温不火心生抱怨,他的爷爷用一个羊倌的大地哲学、乡土智慧为他指点迷津。“羊就在阳坡的中腰吃草,山顶是苦寒之地,羊不爱到高处去……人也不要急于到高处,人在低处,抬腿就是登高,人在高处,伸腿就是低就。”凸凹的爷爷说,没必要急急忙忙走到山顶,暴得大名,潜心地写就是了。“我爷爷一辈子放羊,不以为苦,我一辈子写作,不以为苦,我生命的驱动来自祖辈的传承。”凸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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