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系列按评奖规则所进行的评审,2020年第十六届滇池文学奖于近日揭晓。陕西作家范墩子的小说辑《范墩子作品》获得年度最佳小说奖;昆明诗人姚波的诗歌《姚波的诗》获得最佳诗歌奖;北京作家陆源的散文作品《北京札记》获得年度最佳散文奖;马来西亚作家辛金顺的短篇小说《斗鸡》获得年度最佳东南亚华文文学奖;贵州作家曹永的短篇小说《反光镜》摘取年度大奖。
范墩子,1992 年生,陕西永寿人。中国作协会员,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 32 届高研班学员。在《人民文学》《江南》《野草》《作品》《青年作家》等期刊发表小说多篇。已出版短篇小说集《我从未见过麻雀》。
年度最佳小说奖:范墩子
授奖辞:《范墩子作品》是两个短篇小说组成的作家个人小辑,一篇致“我”的过去,一篇致“我”的未来,均用自传似的口吻,以小镇社会为背景,来陈述隐在深处的个体生命抗争。这是不叙事的小说,只写事在心思意念中产生的反响;是不直面现实的小说,它所直面的是幻像,是被现实境遇挤压出的幻想。处境与情怀的极度不对称,成就了范墩子的想像力,也成就了他小说的内在深度和对生之所依的近乎哲学的拷问。这样的写作源自真实的人性,也饱含着在旷野中寻路的勇气。
答辞:我脑海里常常会浮现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来,它们像幽灵一样躲在昏暗的角落里,絮絮叨叨地对我诉说着什么,有时候它们的脸庞无比清晰,有时候也显得虚幻、模糊,就像升腾在街道半空的热气。每次在我伸手去抓它们那闪烁不定的身影时,它们却被野风卷跑了。我以为它们永远地消逝了。可当我在做梦或者精神游离的片刻,我又会看到那一张张沧桑的面孔,原来它们一直住在我的身体里,从未离开过。那被野风卷跑的仅仅只是一些念头和幻影吗?也是在某天,我突然明白,它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即将消逝但又没有完全消逝的那部分,是身体里残缺的那部分,是处在暗影里的那部分,是带着黑铁质感的那部分。它们同赖以生存的那部分空间一起散发着潮气,阳光总会绕过它们照在别处,如果我不是在写小说,我想我大概会很难发现这些东西。它们还时刻在提醒着我: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荒诞的、残酷的、冷漠的。当我体味到这一点时,我凝视起脑海里的每一个人物,希望能够在小说中重新塑造出一个完整的个体、一个健全的灵魂,甚至也会给笔下的人物灌输一种理想主义色彩。毕竟现实会想尽一切办法耗尽他们身上的那点儿光色,也只能在小说中重新唤醒他们体内即将消逝的那部分。那部分肯定涉及到了人的生死和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这不禁令我心生出一种崇高的感受。在这个漫长的过程里,我体会到了写小说的快乐,这份快乐是旁人无法理解的。深深感谢《滇池》授予我这个奖项。
姚波,1974 年生,初中毕业。现为云南省昆明钢铁公司(华创桥钢园区)职工。安宁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滇池》《诗神》《安宁文学》等。
年度最佳诗歌奖:姚波
授奖辞:再深的黑夜,也掐不掉星子的光芒,再重的现实,也压不住内心的火焰。诗人姚波借助诗性的生命内力突破病体,执意地释放着爱与善的馨香之气。他摇摇晃晃地走着,摇摇晃晃地亲历。他看到了阴雨中物类在滋长,秋风里蚂蚁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刀枪,飞鸟撕开天空白云迅速弥合,蜘蛛细密之网中特意留出的通道……诗歌是他的救赎,他又用心底的阳光去救赎驳杂的日常,他的洞察、顿悟和思考,把笔下所有无意义的习见之物,都带入到了诗意的天国。
答辞:想想,我开始拿起笔来,写一些东西的时候,是何时呢?回忆起来,已经是很模糊了。我的工作是值班,晚上守守车间。时间很充裕,反正也没事,就把书带进去读了。这样十来年下来,书,零零总总读了不少。偶尔,拿起笔来也能写上两句。
对于诗歌,我是很敬畏的。因为,它能让我在夜里,可以仰头看一看星空,每当看到一颗流星滑落。我就会想,又有谁离开了这个世界。夜里,蟋蟀的叫声,也是打动我的一种意象,我会想到,这只蟋蟀是不是在我的某个梦里出现过。一朵花开,一片云飘,都能让我感受到生命有一种莫名的悲伤,让我不得不为它们写点什么。
写得多了,我也渐渐发现了诗歌的本质:诗歌是神圣殿堂里的灯盏,是高于生活的闪光部分,它从凡俗中提炼真相。正是由于它呈现了隐秘世界的底细,才那么的让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些年,慢慢地写,慢慢地从不自信到自信。诗歌给我的实在太多了,我会从树枝的轻摇中联想到春天,阳光会在每一片树叶上跳跃,希望就在阳光里滋生。我会从一滴水想到十六层楼上一个孩子的梦想。在我的诗里,灰暗的东西不多。而我写得最多的,是有阳光射进来的窗口,夕光中袅袅升起的炊烟。母亲脸上的微笑。还有车间里,钢铁发出的颤音。在我映像里生活是充满温度的。这也源于我所处环境对我的影响。因为我生活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我很喜欢顾城的两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也是因为如此,我才愿做一只自由的画眉鸟,永远为这片土地歌唱。
感谢诗歌。感谢生活。
陆源,广西南宁人,1980 年生,现居北京。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硕士。作家,文学编辑,广西外国语学院客座教授。著有长篇小说《范湖湖的奇幻夏天》《童年兽》等,短篇小说集《保龄球的意识流》等,译作有小说集《沙漏做招牌的疗养院》《苹果木桌子及其他简记》等。
年度最佳散文奖:陆源
授奖辞:作家陆源的《北京札记》写作,选择了一条非常狭窄的叙述通道,因为北京生活已被众多作家反复书写,而他所书写的北京日常生活,诸如乘坐公交和上班回家之类,过于平淡无奇,难以写出非凡的文学精神意义。但这正是本文作者的兴趣所在,一次对作家的观察与叙述提出苛刻要求的写作经历,更让他精神焕发和信心十足。他在本文的叙述中,成功地把司空见惯的北京日常生活写得陌生,把狭窄写得广阔,把平凡写得神秘,值得称道。
答辞:近来,我不时想到“语言召唤师”这个说法。以往人们喜欢用“语言魔术师”来夸奖一位作家,借此褒扬他遣词造句的精准灵动。然而,依我之见,“召唤师”与“魔术师”乃至“魔法师”有很大不同。在奇幻文学体系里,召唤师以召唤异界的强大生灵降临人间而闻名。可是,对于自己召唤出来的存在物,召唤师并不全然了解,有时候甚至相当陌生。从这层意义上,如今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名“语言召唤师”。
作家并不熟悉自己写下的词句,乍一听似乎相当奇怪,但事实如此,不容我否认。所谓语言的魔术、魔法,有经验的写作者多多少少掌握一些,而语言的召唤术,我一直自觉或不自觉地摸索着,念兹在兹,时时留意揣摩,技艺却远未纯熟。阐述或展示“语言召唤师”的工作方法,固非这篇答辞的任务,不过我仍想说明,不同于“自动写作”,更不同于“药物写作”,语言的召唤术关涉众多作品构成的文本网络,它从始至终在日神的指导下,亦即理性的指导下,去探求想象与现实结合的无限可能。
回顾《北京札记》的篇章,我确信,它们可视作“语言召唤师”的某种实践。如何写诗,如何让诗成为诗,我不得不一直思考这些问题,原因是我并非天生的诗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凭着自己的气力,尽量成为诗人。
诸位评委把《滇池》散文奖颁给《北京札记》,是对上述实践的鼓励,这让我十分愉快,也由衷感激。今后,我可能沿着这样的路子往下走,也可能尝试另外的途径,无论如何,为了享受写作的美好,我甘于忍受写作的艰辛。
谢谢《滇池》!
辛金顺,台湾中正大学博士。曾获时报文学奖新诗首奖、台北文学奖新诗首奖和散文特优奖、梁实秋文学奖散文首奖、新加坡方修文学奖新诗和散文首奖等。出版十一本诗集、五本散文集、三本学术论文集及一本古典诗词集等。
年度最佳东南亚华文文学奖:辛金顺
授奖辞:在《孔乙己》中,咸亨酒店的小伙计“我”见证了孔乙己的悲剧命运;在《斗鸡》中,“我”见证了“大舅”放弃学业,加入“斗鸡事业”,获胜后重回学业的全过程。情节看似荒诞不经,却深刻地反映出一个华人后裔融入马来西亚本土世俗生活、获得身份认同的艰难努力,再现了新一代马来西亚华人的特殊生存处境。辛金顺本人就是新一代马来西亚华人之一,他坚持用汉语写作,他的短篇小说《斗鸡》接续了“五四”以来中国现代小说的传统,从形式到内容,内外兼修。
答辞:感谢《滇池》文学杂志将这个奖颁给小说《斗鸡》。
《滇池》自2018年开始刊登东南亚华文文学的作品,展现了一本文学杂志更开阔与宏观的视野,同时也展示了文学的无边界性,让一本文学杂志的高度由此而凸显。因此,能获此奖,是一种荣幸。
诚然,文学必然是反映时代、反映地方特色、反映族群处境和心理状态,或反映个人情感的种种境况等。毕竟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一个地方也有一个地方的文学特色,因此作为一个文学创作者,我只是企图用文学的语言和技艺去纪录时代、族群和个人的存在情感和故事,企图通过文字的生命温度去保存一些经验和经历,并陪我在人生的旅途上,一路往前走去。
这些年来,由于长期浸淫于诗和散文的创作,同时也旁及了学术研究,小说创作反而旁落。及至去年初,才开始想通过小说去书写马来西亚华人的现实存在处境,尤其自先辈南来百年后的一个回顾与前瞻,后辈的文化与政治身份认同的迷惑与困境,这些,似乎只有小说的虚构与真实,才能容纳那庞大的流离与根着的故事。而离散、归根、落叶和再度离散等,在全球化的大移民潮流中,又将会碰触到怎样的故事,或遇到怎样的存在处境与问题呢?
这正是我书写这一系列短篇小说所要追寻与探问的主题。
《斗鸡》是我这一系列小说的其中一篇,“斗鸡”本身就已经隐含了某种政治符码,其所呈现的,也是马来西亚华人当下的存在处境,不论是政治、文化、教育和经济。而族群政治,可以说永远都是东南亚(甚至世界各国)华人最大的问题。这样的一篇小说,能在中国大陆获奖,无疑是充满着极大的意义的。谢谢。
曹永, 1984年生于黔西北。作品散见《人民文学》《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刊。著有短篇小说集《敲门记》,中篇小说集《捕蛇师》。
年度大奖 :曹永
授奖辞:曹永的短篇小说《反光镜》以看似散漫的对话直入命运的肌理,在一条“逐花”的路上,尽现生命的无常。这是一个“在路上”的小说。人世的悲苦与苍凉、无奈与叹息,在曹永笔下变得云淡风轻。这是历经磨难之后的从容与淡定,勇敢与接纳。曹永的写作,是在尘世之上俯看众生,但又紧贴世道人心。在有和无之间,让他的小说空灵、丰沛、扎实、厚重。
答辞:严格来说,《反光镜》是我的第一个自传体小说。里面描写的那个少年,在生活中有真实原型。我的一个表姐,像撕纸片一样将她丈夫的灵魂,粗暴地从身体上撕下来。听到血案的种种细节,我无比震惊。表姐的孩子,目睹命案的发生。简直无法想像,这一生他将如何摆脱恐怖的阴影。
而主人公的几次遭遇,完全是我亲身经历。似乎大家都不愿回首困苦往事,总觉得那是撕扯伤疤,我则无所忌讳。因为我早在伤口装上一道拉链,需要时可以随手取出来。当我再次打开这道拉链时,陡然发现自己的生命体验竟是如此丰富。不消说同龄人,就算是七零,甚至六零后作家,也未必能有这种坎坷的经历。他们所感受过的无非是生活的历练,我却屡屡经受生死考验。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囚犯,几次被押赴刑场。我总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曾想每回都被释放回来。这些磨难让我饱受煎熬,在记忆里,焦虑、恐惧,以及绝望一直如影随形。我曾经活得提心吊胆,害怕类似的苦难再次降临,后来随着岁月的延长,终于逐渐摆脱惶恐。这个世界已经把我折磨得遍体鳞伤,祈祷以后能够万事顺遂。倘若上苍非要再次给予苦难,想来也无所谓,生活赠悲喜,坦然领受之。
不知上天怎么把我当成惯犯,屡次捉往刑场。这些经历并未让我有倾诉的渴望,反而有些疲劳,几乎丧失写作的热情。于我而言,《滇池》的这个奖励非常及时。这次鼓舞,让我捕捉到创作的欲望。这能驱使我继续提笔,讲述过去,构建未来。感谢《滇池》,感谢编辑部的所有师友!
版权声明: 本站原创内容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环球美术网www.caanets.com”;本站发布内容部分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