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上海书展期间,陈丹燕最新创作的长篇小说《白雪公主的简历》由浙江文艺出版社重点推出。这是陈丹燕潜心多年构思、建构并创作完成的一部虚构长篇作品,同时这部作品也预示着一种新实验立体结构主义文学的诞生。
小说分为“悬丝”“镜子”和“蛇果”三个部分,分别带出了以本、张洁、梅为主角的三段中年人的故事。三个故事犹如一棵大树的枝干,分别又生发出了多重的子叙事线索,展示出每一个主角的境遇、感情、心理以及与周围人的关系。这些枝蔓开的细节和人物不仅通过文字叙述来呈现,而且还通过真实的图片场景加以展开。虚构的书写与真实场景下的图像结合在了一起,文字和图像给予的想象空间彼此限制,又彼此启发,故事的另一个空间就在这当中生发出来。
小说的腰封藏有一处“彩蛋”——打开后会出现一个素描木偶,暗合着中国盒子式的小说结构。当读者打开一个盖着的盒子,试图发现什么,却只看到了另一个小了一号的盖着的盒子。盒子一个套着一个,长得都一样,可盒里的秘密却因此变得更扑朔迷离。此外,书中还有一幅巨型木偶手绘插图,由青年插画师崔文迪绘制。
8月17日,评论家汤惟杰,艺术评论家、策展人沈奇岚,图书编辑王丽荣与陈丹燕来到上海展览中心,围绕《白雪公主的简历》展开对谈,与读者分享小说空间结构的无限可能。
活动现场
图文结合,诞生新的结构空间
从文稿到出版,《白雪公主的简历》历经了两年多的设计和反复修改,陈丹燕想要实现一本文字与图片完美结合的“梦想之书”,以此赋予小说更强大的生命力。“这本书花了很长时间,其实我不怎么习惯写纯虚构的书,但是我很想写一个无限互文的书。我相信传统文字和图像的想象力在冲突的时候会形成一个奇异的空间,这个空间其实是结构的空间。这是一种形而上的写作方法,文字和图像的结构在形成的过程当中会诞生新的空间。”
汤惟杰说,《白雪公主的简历》是一本图文书,里面有大量的图片和影像。他对故事的情节和图文展开分析:第一部分的主人公本是一位木偶博物馆的管理员,他沉迷在木偶故事当中,书中所有彩图都和博物馆的各种形形色色的木偶有关;第二则故事聚焦以张洁为首的几位上海女性,其中一位喜欢拍云,所以这部分所有的图片都围绕各地的云朵展开;第三部分通过梅与情人伯恩海德若即若离的情感关系,讲述了爱情、衰老、青春等话题,其中一位叙述者是玫瑰园的园丁,因此书里有着各种各样漂亮的玫瑰植物图片。
沈奇岚坦言道,她读这本小说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快乐感:“在‘悬丝’这一章中,陈老师在分析木偶和操纵木偶这个人之间的关系的时候,是一种非常辩证的关系。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奴隶?最后成为天才操纵者的那个人,其实是追求被人偶操纵,那一刻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其实最好的作家也是悬丝木偶,就像是上帝抓着你的手在写,代表了某种意志。”
在阅读这本书时,读者或许会感到一定的挑战——不少文图融合的灰色地带需要读者深度介入,抽丝剥茧,才能得到自己的解读。“读这本书不能太懒惰,毕竟阅读是头脑瑜伽,不是SPA。”陈丹燕如是说。
《白雪公主的简历》中巨型木偶手绘插图 崔文迪 绘
三个故事指向人到中年后的自我回顾
“这三个故事指向的是一个人到中年以后,对自己最初理想的回顾。”陈丹燕总结道,“我一直想要探索文字和图像的冲突和结合,当它们一旦融合,一定是矛盾的,但是在矛盾的同时,也给了创作者一个广阔的天地。我花了十年的时间去慢慢搭建,就像在两把刀当中走一条小道。有没有人理解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条路有没有走通,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这其实也是每个人到中年以后对自己的回顾。”
书中第三部分所拍摄的玫瑰花图大部分都是陈丹燕在旅行途中亲自拍摄的月季。这些月季都不是衰败的月季,但在她故事里的月季却是衰败的。这也象征了她所想表达的“中年的状态”,“审美很容易,但审丑是不容易的,如果你能够审丑代表你非常强大,这个强大是岁月带给你的。”
也有人说,《白雪公主的简历》结局似乎有些夏然而止,给人留下了无限疑问和思考。对此,陈丹燕回应:“我当时设想它整个的结构是一只中国盒子,打开一层里面还套有一层,就像是生活的不同阶段。其实当你打开盒子的时候,发现的可能是问题,而不是答案,因为人生是不断地在给你问题的。但你付出了时间,生活也会给予你智慧。”
在陈丹燕看来,比起衰老本身,更可怕的是老了之后没有达到年轻时所期许的样子,或者没能拥有跟年龄相匹配的智慧。“年纪往上走,你真的可以检验是不是虚度了年轻时代。我们其实并不是害怕老,因为每一条皱纹都来自于智慧。但如果老了以后,你一脸的皱纹但还是很笨,那你可能真的活的不值得。所以我一直觉得人慢慢变老的过程其实挺有意思,希望大家变老的时候都是聪明的老头子和老太太。”
打开小说后会出现一个素描木偶,暗合着中国盒子式的小说结构。王丽荣 摄影
这是一本中年之书,拥有看世界的全新角度
虽然书名中的“白雪公主”充满了梦幻性,但陈丹燕指出,白雪公主原著并不是一个光明的童话故事,她的小说也体现了这一点。
“白雪公主的原型是一个暗黑的故事,迪士尼把它简单化,到中国来又更简单化了一遍,就变成一个特别‘光明’的故事。我相信小孩子不能接受原来的这个故事,但是人到中年以后会经历很多事,才会理解背后的人生惨痛。”
“其实格林兄弟很多童话传到国内之后都会去掉这些暗黑的成分,陈老师在小说里重新解构了‘白雪公主’这个故事,皇后不再是符号化的‘坏巫婆’,而是一名女性。”王丽荣解释道,“人到中年以后即使看童话也会看到和以前不一样的视角,因为你会拥有全新的看世界的角度。”
汤惟杰说:“到了50岁这个年纪,我真的是以中年之身在读这本中年之书,这是很特别的一种感觉。现在处于疫情之中,所有人都停滞下来,好像和小说当中的人物一样突然之间来到了生命的 ‘坎’,这样一个特殊的停顿让我们回顾之前的生活,去追溯我们的根源。”
“小说第二部分里有一个很小的比喻——‘一个人在生命力勃发的年轻时候,他跑动的时候,感觉腿像装满了米的布袋’,这种感觉是70、80那一代但凡帮家里买过米的人都有过的,是一种带有本源性的感触。”他说,人到中年,也许在回顾和反思过去那些流动、变化的主题时,会抛开一度非常信任的东西,转而面向那些原本被排斥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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