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中的“南方”概念并不如现实地理中区分的那么明显,反而呈现出更多的暧昧与叙述空间。作家张忌和林培源在上海书展期间来到思南文学馆,与读者分享他们对于“南方”这一空间的想象与认知。
张忌是浙江宁波人,林培源是广东潮州人,他们在各自的新作《南货店》和《小镇生活指南》中不约而同地回到了自己生长的南方城镇,前者以一家南货店为背景,张忌勾勒出20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极具烟火气的江南城镇生活图景;后者以潮汕为原型虚构了一个神秘的清平街,林培源描绘了种种人生况味。地方风物、气候、方言等这些在脑海中有些琐碎的记忆,是进入熟悉的南方的指南。张忌在《南货店》里提到了多种江南美食:扣肉、鲍鳗、年糕、汤圆、酒酿、白蟹、碱水面……“我觉得其实在那里生活的蓬松末节的东西很难总结,说得俗一点,更多时候是有一种乡愁在维系,具体的则很难描述。”他在小说中还写到几场关乎人的生死的吃喝,比如齐师傅吃酒酿圆子,第一碗酒酿圆子救了他的命,但第二碗酒酿圆子让他后悔活着,两碗酒酿圆子对他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干扰。
林培源在活动现场对牛肉火锅、鹅肉饭、卤鹅、砂锅粥等潮汕食物如数家珍,在他看来,作家在中短篇小说中不厌其烦地去描写食物一定有其用意。比如在小说《最后一次“普度”》中,林培源花大量笔墨刻画了当地农历七月半的民俗卤鹅,意在用卤鹅的过程描摹关键人物卤鹅工。另一篇《青梅》中的青梅酒则见证了十年的时间跨度。“中国历来有对吃穿用度细致描写的传统,如《红楼梦》,不管长篇小说还是中短篇小说,日常生活的细节,尤其是食物,是要跟故事形成一个有机整体的。”林培源表示。
他还指出从《出家》到《南货店》,张忌的语言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如大范围地使用宁波方言。将方言融入小说,又不造成阅读障碍,是创作的一大难点。他对于江南方言可以较为轻松地接入到小说语言中表示了羡慕,而潮汕方言因为大量的“言文不一致”,直接使用面临更大的困难。“我一般是这么做的,涉及到叙事的部分就用汉语,涉及到对话,就模仿人物说话的语气和腔调,用一些方言词。”他特别提到了马来西亚华语作家黄锦树、张贵兴、李永平等,他们能将带有强烈南洋气息的语言放到小说中,营造出独特而生猛的“南洋的野性”,而南洋比潮汕更南方。林培源表示:“如果以后我再写长篇的话,我会尝试用这样的方式去进入历史、社会、人物里面,写一部更有分量的作品。”对此张忌回应:“我一直想用古典文学的语言来描写,但找不到好的落脚点,后来我庆幸我是生在江浙地区的南方人,我们的方言从某种程度上能够延伸到书面上,并跟传统的语言习惯形成有机对接。”
而故乡或者南方对于两位创作者到底意味着什么?张忌说:“南方对我来说,是写作一切可能性的源泉。”他一直生活在浙江小城宁海,只在大学读书时短暂离开。随着时间流逝,他感到自己与宁海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而现在以江南县城为背景的写作更加剧了这种情感。林培源则提到“故乡或者说‘南方’这个概念,对我来说,意味着部分可能性的源泉。”他从潮汕的小县城走出,在外辗转多年,虽然地理上远离故乡,但写作却让他与故乡有了更深的情感联系。“故乡对我而言是一个特别立体和矛盾的存在,这种矛盾的张力,对我的写作是一个推动,因此我用小说、用文学的方式不断地重返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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